戏点多情郎 第十章
没有!厨房没有,大厅没有,连荡秋千的地方也没有!这小妮子自从上次去了一趟牧谦家后,知道自己的脚已可以支撑力量后,便玩得更狂野,老是三天两头的让他找不着人,这……太不像话了。
“管青眉!”你到底是跑哪儿去了?
天佑气极败坏地找遍了每一个地方,就是找不着他新婚妻子的影踪。
他就相当的纳闷,青眉的脚伤都还没好,为什么可以这样随乱跑、乱跳?天佑坐在新房中,打算来个守株待免。
守着这个窝,他就不相信还逮不着他的妻子。
他发誓,只要让他逮着了她,他一定会好好地教训她一顿,谁教她老让他这个做老公的找不着她的人影。
“咚咚咚”一阵疾驰奔跑声音!
不是他老婆;天佑十分确定,因为青眉的脚伤还没好,此时她能不支着龙头杖走,就已属奇迹了,怎么可能奔跑!
那么是——
“姑爷!”蝶儿一声惊呼,她没想到姑爷这么早就回府了,这下惨了,帮助小姐逃开管事耳目的她。此时竟自投罗网。让姑爷逮个正着。
他就知道。知道在他们袁家会这样没规没矩的。就只有管家的那两位主仆。这都该怪他,当时管府要给青眉一个随嫁丫鬟的时候,他就该拒绝,不该心软地让宋蝶儿进门。这下可好了,她进门没看着青眉的一举一动,这没关系;但她连带地跟着青眉胡闹,不加以阻止,这他就很生气了。
“小姐到哪去了?”
天佑已经尽量在抑止他的怒气,但看在蝶儿眼中,姑爷他还是很凶啊!
“小姐,小姐——”蝶儿蹑蹑嚅嚅、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姑爷的表情定很凶没错,但至少他不会恶意地处罚下人,可是小姐就会,会将她所有的恶作剧对象转移到那个出卖她的下人身上;这些惨事她从小可是看惯了,她宋蝶儿不打算当下一个受害人。
天佑冷森地开口:“如果你不说。那我会差人马上给你选蚌夫婿,把你给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管家的两主仆都不想这么早嫁人,真是奇怪;算算,这宋蝶儿可是跟青眉同年,都已经十八了呢,竟然还不大想嫁!
叭!泵爷好诈!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要胁她!
蝶儿的脸气嘟嘟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婢女对主子所该有的态度;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怎么样的一个丫鬟!这样可不可以算是青眉的教有方。
天佑认输了。“你可以偷偷地告诉我,然后,我再假装是我自个想到的,怎么样?”够委屈了吧,有哪个当主子是这么征求下人意见的。
“啧,”蝶儿摇头。“姑爷,你当咱们小姐这么笨啊?她才不会真的以为你有这等通天本领找到她哩。”关于这一点,她宋蝶儿又相当沾沾自喜,谁教那个地方是她找到的呢。
听她这么一说,天佑的心莫名地耽忧起来;青眉从未去过的地方!又怕他知道!“她在哪?”
天佑的脸色坏上三分,大有那种——你不说,我便将你千刀万剐之嫌疑。
“在咱们的牧场。”蝶儿被天佑突然转阴的脸吓坏了。
我的老天爷啊,小姐嫁到的是怎么样的一个老公呀?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在牧场!”心徒然一沉。“她在干么?”
“在——骑马。”愈说是愈小声,因为她姑爷的脸色是益发的难看。
避青眉——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脚伤还没好,竟还跑去牧场骑马!你——真是快把他给气死了。
完了,这下玩完了的人铁定不只有她一个,看姑爷脸色这般铁青模样,小姐待会儿肯定会被姑爷给骂惨了。
丙不其然,蝶儿在天佑气极败坏地冲出门之前,听到姑爷说:“管青眉,等我找到你之后,如果我不狠狠地打你一顿,我就不叫袁天佑。”
看吧,看吧,姑爷这次是真的发狠了。小姐她啊,自求多福喽。
蝶儿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天佑的后头,她得在小姐受罚前大呼救命,救小姐的一命。这样,或许小姐以后会少找她麻烦。
当时蝶儿是这么打着如意算盘,但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在后面,剧情突兀地发展是吓呆了她一双眼珠子。
真的,她明明看到姑爷很生气地跑出去,而且出门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许下重诺说他一定会好好地修理小姐,不然。他就不叫袁天佑。
但是——姑爷在牧场看到小姐后,却——
“青眉!”天佑生气地迈开步伐,气冲冲地向前,恨不得一把揪下他的娘子,狠狠地打她一顿!真的。他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
青眉一看到相公大人驾到,连忙地要马夫帮她从马背上给弄下来。她拐杖也不撑着,见到天佑便顾不得脚伤,强忍着疼痛,佯装快乐地“飞奔”向他。
哟,好可怜,为了不让天佑骂她,这回的苦肉计演得真是辛苦。青眉忍着脚痛,边跑心里边哀怨。
“相公——”为了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会儿,这会儿青眉是顾不得肉麻了,恶心巴拉地叫唤着天佑。
噢!老天!少爷和少夫人又在演十八相送的戏码了是吗?袁家的家丁、马夫个个都像是在看好戏一般地望着天佑和青眉;就只有初来乍到的蝶儿一傻一愣的,还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演变。
她看到姑爷飞快地跑近小姐,然后抱起小姐,还不住地用那种关怀的口吻告诫小姐,说:“以后不可以跑这么快,你的脚伤还没好。”这像是在责备,但心疼的口气居多。
叭!般什么嘛?姑爷他不是说要好好地修理小姐一顿吗?这回又怎么了!竟抱起小姐就像只小猫似的,吼也不敢吼一声!太太太没用了嘛!啧,害她想来个“英雌救美”都不成。
“天佑,”青眉窝在天佑的怀里,逗弄着天佑光洁的下巴,她问:“你好厉害哦。都可以猜出来我在哪里!那我以后随便乱跑也不怕你找不着了。”言下之意大有!我以后可以肆无忌惮地随处走走。
这种言下之意听得天佑毛骨悚然,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花在找老婆的时间上。他赶紧开口否认:“是蝶儿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会晓得你在牧场里。”
“蝶儿啊?”青眉偎在天佑的怀里,眼中露出个奸诈的目光直视着在暗处抖擞着身子的丫鬟!心想!这下你惨了,竟敢出卖你主子我,你不想活了你!
完了,完了,姑爷竟然把她给出卖了!蝶儿在心里叫惨。而她这个姑爷也未免太好骗了吧,小姐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将姑爷口中的秘密套出来,以后绝不可以相信姑爷这个大嘴巴的信誓旦旦。
蝶儿她不知道其实这样一味地相信青眉,是天佑宠溺她的方式;他知道青眉是一匹野马,当她想野的时候,是没人可以管得住她的!那倒不如用怀柔政策,让她自个儿去心生愧咎,届时,青眉便是一只温驯的野马了,就像现在这样。
天佑怀里抱着青眉,幻想着一辈子的幸福!是谁说姻缘便是要逃讪的?他与青眉不也是没理良辰、没理吉日的吗?他们不也是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没什么灾厄。
*****
天佑不知道的灾厄还在后头,他与青眉之间不理良辰吉时仿佛是拂逆了天意。
那天,天佑在钱庄查帐,突然眼皮不安地直跳,他莫名的感到烦闷,像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似的。
天佑驱不走心里的烦躁,站起身,倒了杯茶水想喝,没料到一个失神,杯子落地,茶水流了一滩。
青眉发生事情了!
莫名的,他的心又是一揪,直觉地想到在家中的妻子。
天佑搁下手中的工作,匆忙地跑出去;他得回家看个究竟,才能心安。
才跑到钱庄的大门前,天佑便与家中的家丁撞个满怀。
他双手钳住家丁的双臂,蹙拢着双眉,揪着担心的眼盲盯着家丁。
家丁急得没了主意,只是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青眉怎么了?”很直觉的,天佑就是晓得出事的一定是他的妻子,青眉;他与她之间,有着一定的心灵感应,仿佛与生俱来的。
“厨房失火延烧到-筑香阁-,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她……在房里没能逃出来。”家丁焦急地说着,他知道在少爷心中少女乃女乃是最重要的人。此时,他们一班人马却仍旧救不了困在火海里的少女乃女乃,届时少爷要真是失去了少女乃女乃,那他们底下的人,往后的日子也就不怎么好过了。
“不!不!”
天佑朝天嘶吼了一声,像是发了疯的一般,疾奔到家。
他不允许她有一丝丝的受伤,不允许,绝不允许。
*****
“快救火,快拿水来呀。”蝶儿急得在“筑香阁”外,哭红了眼睛。“小姐,她还在里头没能出来。”她大叫着,想冲进去,但被一个个的家丁傍拉住。
他们拉住冲动不已的蝶儿,不让她往火海里进。“蝶儿,你别傻了,这火势这么大,你不能进去的。”纵使进去,也只是多丧失一条人命,挽不回什么的。
“可是,小姐在里头,在里头啊。”
蝶儿一想到青眉还在里面,她的泪就不由自主地滚落。如果可以,她愿意拿她的一命抵小姐的,只要小姐能平安无事。
蝶儿担心的泪不停地往下滑,她祈求上苍别让她家小姐真去了性命,不然,她怎么跟老爷、夫人及爱小姐至深的姑爷交代。
蓦然,泪眼蒙拢中。见到一个人全身裹着被子往火海里冲,她听见有人在惊喊着:“少爷!”
少爷?是姑爷他回来了是吗?
泵爷回来了,那小姐就有救了,因为姑爷他一定会尽全力地救回小姐的,而小姐一定平安无事的,那她。也可以放心,放心了……
蝶儿突然一阵脚软,皆厥过去;晕过去的同时,她心里只是想着!小姐她一定会有救,有救的……因为,她信赖姑爷对小姐的爱,她相信姑爷绝对不会让小姐死去的。
天佑裹着打混了的被子冲向火海。
他们告诉他青眉在火海里已经被困了一刻钟,铁定是没救了,但他不信,不信他的妻子会离开他,独自离去;她说过他们要厮守到老的。
天佑的脸滑下一颗水珠。眸中闪着晶莹的水光。
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有任何意外,管青眉,你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天佑?”火海中,天佑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叫唤。
是青眉!
“青眉,你在哪?”披着湿被子的天佑乍见曙光。他就知道他的青眉绝不曾拾下他,一个人离去的。
他在内室里找到了他的妻子,她正趴在地上吸取稀薄的空气,也很努力地拖着沉重却没有丝毫作用的脚匍匐前进。
她很努力地想挽回自个儿的性命,因为她知道离开她所爱的人,让爱她的人难过,她走得不能心安,而这之中,还有个她割舍不下的人,她不要离开他,他是她的良人——袁天佑。
“青眉!”他抱起了她,将她的身子裹进湿被子里,他不停地叫唤着她:“青眉,我是天佑。”
青眉勉强地露出一笑,她就知道他会来得及救她出去的,她就知道。
“青眉,你听着,我需要你的帮忙,在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得要将被子拉好,不要松手,你听见了没有。”他俩的死活,就全交到彼此的手中了。
“好。”她会尽力的,但——“天佑。”
“嗯?”
“老太君的龙头杖。”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
“别理那个东西了。”她的性命远比那个传家宝来得珍贵,而他在乎的也只有她。“青眉,我们要出去了,你准备好了吗?”
她窝在他的怀中点头,而天佑在梁柱倒下来的前一刻,奔了出去。
青眉觉得空气愈来愈稀薄,而她的神智也愈来愈不清楚了;她眼巴巴地等到天佑来救她,但是,她恐怕要挨不住了——
“青眉,青眉。”天佑不住地叫她。“青眉你给我听清楚,如果你胆敢睡着,放任着自己死去,那我告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会讨三妻四妾来气死你,我不会为了你独守一辈子的,你懂吗?懂吗?”在稀少的空气里,天佑用仅有力气来劝服他的妻子要有求生意识。
青眉笑了。
他,真是不折不扣的袁天佑,依然是这般的霸气与专横;她是如此的爱他呵,又怎能放任他去讨个三妻四妾来气她!
青眉在稀薄的空气中昏厥了去,但她的手仍然紧抓着被子不松手。纵使她自个儿撑不住了,她也得让天佑毫发无伤地出去,她是如此地爱他呵。
*****
懊痛,好痛,为什么她这些日子以来都在疼痛中清醒,青眉有点哀怨地睁开双眼,环视了四周一眼。
一睁眼,首先落人眼帘的是一双灼热而忧心的目光。
“天佑!”她的手抚上那稍嫌落魄的脸;她从来没看过天佑这么邋遢过,他胡子没清理,而头发没梳齐。
他是在为她担心!他不是说要娶三妻四妾来气她的吗?
青眉的手颤颤地滑过天佑略微尖削的轮廓,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调侃为她担心受怕的夫婿。“你好丑。”可是她好爱好爱他。她的手滑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初生的胡胡上。
如果这样的邋遢是爱她的表现,那她想独自享用,看个久久,不让人分享这般落魄的天佑。
天佑张着气愤的眼,突然紧紧地搂住青眉,强行掠夺她唇畔间的柔软。
懊死,她怎还能如此地笑,尤其是在他担心害怕之际,她不知道他有多么地担心曾永远永远地失去她。
“该死!”他放开了她的唇,忍不住咒骂了声。他知道只要是自己还爱着管青眉的一天,一颗心是永无安宁之日了。
青眉虚弱地又是一笑。“怎么,我的唇不如以往好吃了是吗?”天佑总爱将她的唇咬得又红又肿,但今天,这次,他虽狂暴地气着,却温柔地吸吮住那两片柔软,像是怕弄碎了她一般。
天佑愤张着气愤的眼,怒道:“如果你以后还让我知道你为了那个狗屁传家之宝之类的东西,又折身返回危险,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那我真的会让你如愿,将你掐死之后,再去阴曹地府陪你。”
如果再一次又将他放置于生死两茫茫的地步,那他真的会考虑这么做;他的心受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他无法再次忍受青眉身陷危险的可能性。
“你知道了!”知道它是为了救回他们袁家的龙头杖,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返回火烧中的筑香阁。
“该死!”他忍不住又要骂她了。“你到底以为我有多八股?宁愿要一根没有生命的龙头杖,却不要你!”他狠狠地吻住她,以示惩戒。
“你到底是把我想像成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可是——”青眉第一次见天佑这么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忽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只是,先前管家跟我说过,他说那龙头杖是你们袁家的传家之宝,如果儿媳妇毁损了那龙头杖,便犯下七出之罪。”她低下头,小声地说:“人家只是不想让你有休妻的借口罢了。”装可怜,装委屈,现在这种情况装可怜、扮委屈总没错的啦。
没想到天佑却是更生气,他钳制住她的双臂,张着赤红的眼,问:“你以为我会借故休掉你?”她到底是知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懊死,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干么有事没事去质疑他对她的感情!真是找罪受。
青眉换了个虚弱的口吻。“我好难过。”这回扮成娇弱西施总没错了吧。
“没有用的。”天佑不吃她这一套了。“大夫在你醒来前已经来过了,他说你只是惊吓过度,根本没有什么大碍的。”他得意洋洋地宣布他早已经勘破她的好演技。
“喝!”青眉火了。“你早就知道我没事了。那你干么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让我以为你为我担心了好久好久,让我心里有愧!”这会儿是换她咆哮了,一反她刚刚病厌厌的模样。
天佑搂着她,张着眼,要她瞧清楚他的邋遢。“这样的我并不是装的,在火海里担心也不是假的,现在你虽然没事了,但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关怀。”
他将她的手禁锢着,将它们放在他的心坎上。“你确定刚刚在火海里时,它是跳动的吗?不:”他摇头。“当它听到你在火海里没逃出来的时候,它差点死掉;当它看到你昏厥过去的时候,它也差点停止;你有胆再试它一试,看它能不能再承受你一次差点死亡的刺激。”
天佑说得激动,而青眉汪着泪眼看着他。
原来,她曾经让天佑为她吃了这么多苦!而她,却一直在任性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红着眼对天佑许下承诺。“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受怕了。”
“真的?”他信她这才有鬼。
“真的。”她信誓旦旦地开口,反正能敷衍他一时半刻也是好,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训她多久呢。
于是这对小夫妻就陶醉在彼此的承诺里,然后任由什么失踪、跳湖、生气、怒吼的戏码一再地上演,而袁家的家丁们看得也是不亦乐乎,反正当事人都那么喜欢演了,他们这些看戏的人不捧场也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