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心狂 第九章
埃芯努力遗忘自己的过去,偏偏在生日的隔一天,她工作的咖啡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随即她跟老板请了假,跟着不速之客离去——
“我妈呢?她病得严不严重?”海芯冲进她曾经发誓过不再回来的海家,看偌大的客厅中空无一人,立刻慌了。
苞着海芯进门,也是奉命到咖啡厅告知她消息的二姊海芸,一脸歉意地拍拍她的肩背。
“对不起,海芯,骗了妳。真的很对不起。”她是奉父亲的命令骗四妹回家的。
“骗我?”海芯看向二姊,神情困惑。
看她一脸内疚,海芯聪明地领悟到这只是骗她回家的奸计;至于是谁策画的,可想而知一定是她那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父亲。
埃芯转身就想离开——
“妳才一回到家就想走?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想看一眼吗?”一个低沉有威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来人正是她那以自己为尊的父亲。他在三老婆的搀扶下缓缓步下楼梯,海芯的母亲跟大妈则走在他们身后。
埃芯回过身,看到久未见面的母亲,瞬间红了眼眶。
她是个不孝的女儿,为了自由拋下母亲,连做女儿的孝道都没尽到。
当初她离开时也曾想过带母亲一起离开,但一来母亲虽然失宠,但她还是离不开父亲身旁,二来母亲也已习惯富豪人家的生活,要她离开海家跟她过清苦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小芯!”海芯的母亲辛采丽含着泪水将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拥进怀中。“妈好想妳”
埃芯也顾不得最擅长冷嘲热讽的三妈在场,与母亲相拥而泣。
“好了,采丽,别光顾着哭。难得海芯回来,快坐下来跟大家聊聊。”陈绮琳,也就是海芯的三妈,竟然出乎意外地对她们母女俩和颜悦色。
“海芸,去厨房要张妈准备些海芯喜欢吃的点心。快。”陈绮琳指挥着,并招呼大家坐下。
三妈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照说她应该不会喜欢看见她再回到海家来。
而且还用心良苦要她回家来这其中必有诈。
埃芯看看母亲,期盼她会给她一个答案。
但辛采丽只是拍拍女儿的手,要她安心。她这个女儿一直是海家的“黑羊”,但这一回终于扬眉吐气了。
“海芯,过来这里,我问妳。”海顾铭端坐在单人沙发上。也许是年轻时放纵过度,才六十好几的他看起来有些苍老。
但他的威严依旧在,命令的口吻依旧没变。
埃芯并没有反驳他,静静地等着看他到底卖什么关子。
“妳大姊夫上礼拜来跟我说,他在秦老的生日宴会上遇到了妳,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事。难道是大姊夫不甘心回来投诉?海芯在心里付想。但为这等小事要她回到海家来?不可能啊
“到底有没有?”海顾铭有些不耐,手中的拐杖频频敲打着地面。
“有。”
“很好。”听了海芯的回答,海顾铭的嘴角有一抹得意的笑。“带妳席的那个男人是妳男朋友吗?”
“对。”海芯有种逐渐踏进父亲所编织的陷阱中的感觉。
“嗯。那妳跟他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父亲的问题出乎她意枓之外。
但问题一直绕在罗士岩身上,海芯嗅到了一些些不对劲的感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可以直说。”
“妳太无礼了!难道做父亲的关心女儿的婚姻大事也不行吗?”
埃顾铭一板起脸来,辛采丽马上捏捏宝贝女儿的手背,要她注意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由于母亲的暗示与紧张,海芯稍稍收起气焰。
斑!她离家这么多年,他连一句都没问过,现在会突然关心起她的婚姻大事?鬼才相信!
“女儿都跟男人同居了,我这做父亲的还能不闻不问吗?”海顾铭说得理直气壮,活似他是个多么关心女儿的好父亲。
“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话未说完,倏地脸色大变。“可恶!你竟然调查我?”
她不相信父亲调查她是出自家人的关怀,否则她这么多年在外头过苦日子,他不可能都不闻不问。
所以,士岩很可能是他们用计将她骗回来的最大原因。
扒,真可笑!事到如今,他依旧想利用自己的女儿来扩张海家的势力与财富。
陈绮琳在此刻站出来打圆场,但她不经大脑的话也证实了海芯的想法。
“海芯,妳爸爸也是关心妳啊!卑说回来,妳是怎么跟集团的罗总经理认识的?听说他的花心是出了名的,妳竟然有办法捉住这样的浪子,真是不简单啊。”
埃芯冷笑。
所有的事情在此刻全兜了起来——
用计骗她回家、母亲的喜色及三妈异于平常的亲切、父亲不寻常的“关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巴上了罗士岩,一个在他们眼中有钱有势的凯子,可以帮助海家更上一层楼的富家子弟。
“是啊,小芯。当妳爸爸跟我说时,我还不敢相信。但是妈妈真的很高兴妳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对象。”辛采丽是真心祝福女儿。她在海家地位的提升,都是宝贝女儿的功劳。
“妈”海芯无奈地望了母亲一眼。
突然间,她好厌恶自己,为何她出生在这么市侩的家庭?
既然三老婆都说溜嘴,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海顾铭决定对女儿开门见山。
“建亿本来是要对打伤他的人提出告诉的,调查之下才发现他竟然是集团的罗总经理,同时也是最有可能接掌集团总裁位子的人。集团的规模可是我们海氏企业再扩张十倍也比不上的。”海顾铭说这话时,老眼可是闪闪发亮。
“你们别作梦了!士岩只是玩玩而已,他不可能对一个女人专一的——这点你们应该很清楚。”
对不起,士岩,为了保护你跟我自己,我不得不诽谤你海芯在心里默默向他道歉。
“可是根据征信社的资料,这段期间他似乎只有妳这个女人。他还让妳搬进了他从未让任何女人进入的公寓,这不就表示他对妳有超越一般女人的兴趣?”海顾铭可不许到嘴的“肥鹅”飞了。
他可真行啊,连这也知道!
埃芯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心已死了。如果之前她对海家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话,在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我不管妳用什么方式或手段,总而言之,我要罗士岩当我们海家的女婿。如果妳够聪明的话,早就用孩子绑住他,也让自己登上集团总经理夫人的位子了。”海顾铭竟然想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教女儿留住一个男人——不,是留住一个男人的财富。
这是为人父亲会说的话吗?
埃芯气得发抖,她无话可说,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多待在这一秒、多呼吸这儿的空气一秒,她就越觉得自己的污秽。
“可是,顾铭,我怕罗士岩会活不到跟海芯结婚的时候”陈绮琳故意狠毒地说。
陈绮琳恶毒的话如同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地捕了海芯一下。
“闭嘴!”海顾铭重重用拐杖打了地板一下,制止三老婆的言论。
“从今天起不准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扫把星”这件事。海芯是我们海家的福星,她将会替海氏企业赚进上亿的利润!一旦我们跟集团合作”说到得意处,海顾铭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听在海芯耳里,说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她紧握双拳,要自己别哭出来。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家,她连一秒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埃芯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从海家回来后,她就一直坐在客厅发呆。
她的脑袋模糊一片,也不知自己想些了什么,她只是感到好悲伤、好悲伤而她对那种打从心里来的悲伤好无力。
她好想恢复以往那种自由,没有海家的自由、没有爱情的自由。她知道她这么想对士岩不公平,但她真的快被那种无力感给杀死了。
铃铃
当电话铃声响起时,海芯一时间还不清楚是什么打扰了她的思绪,恍怃了好几秒。
电话铃声一直没停,打电话的人显然有要紧事。
埃芯没来由地突然心头一紧,赶紧接起电话。
“喂?”是士岩的秘书打来的。
埃芯这才惊觉都晚上七点多了,士岩还没下班回家,是不是临时有应酬所以要秘书通知她呢?
不过很显然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单纯,听了彼端黄秘书短促的叙述,海芯顿时渗白了脸色。
原来罗士岩在回家的路上发生车祸,目前已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得知这消息的海芯恍惚了好久,内心的恐惧逐渐加深。她挂上电话,浑身发抖。
她无法立即出门赶到医院,因为她几乎无法走路,只是一直发抖、不停地发抖
老天啊,求求你!我愿用我剩余的生命求你,只要士岩没事,只要他没事
埃芯赶到医院时,泪水已沾湿了她的脸颊。她急切地在急诊室中奔跑询问,焦虑的心情快将她折磨疯了。
在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都是她的错!
她不该眷恋士岩的怀抱跟他的爱,她该毅然决然离开他,甚至一开始就不该接受他的爱!
她已经完全认命了。
来自家里丑陋的要求与逼迫,还有自己注定得不到幸福的诅咒,让她绝望地灰了心。
她已经害过两个男人了,现在她只想让她爱的男人不要死于非命。
埃芯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
终于,她找到了罗士岩。当她看见他还能端坐在椅子上接受医生的治疗与诊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泪水就是停不住。
“我吓死了!当我接到黄秘书的电话,脑袋一片空白”
罗士岩不顾医生的白眼,将颤抖的梅芯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安慰。
“乖,我没事的,是黄秘书太夸张了。”
他下班时被一个酒后驾车的驾驶从后头追撞,还好他的车够坚固,安全气囊也发挥了功用,他只有轻微的擦伤。
听了罗士岩的保证并确定他的怀抱依旧是温暖的,海芯才逐渐安心下来。但她心里的决定犹然没有改变。
“医生说我包扎好就可以出院了,妳等等,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然后妳煮猪脚面线帮我去去楣运好吗?”罗士岩放开海芯,当着医生的面轻啄她的额头一下。
“最近出入臀院的次数似乎太频繁了,不晓得是触了什么楣运?”罗士岩只是顺口的一句疑问,没有其它的意思。
埃芯却霎时脸色大白。
她站不住地倒退一两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罗士岩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神色,还开玩笑说不知他是不是得罪了哪个小人,而对方搞不好餐了小表或是请大师给他下了诅咒。
当然,他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他不是个迷信的人。
他这些话本来是想缓和海芯紧张的情绪,没想到却说进她的心坎里,挖了她的心好大一个洞。
埃芯僵硬地笑着,心却在淌血。
是她害的!一切的原由都因为她!只要她离开,一切都会告一段落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罗士岩仅是轻微的擦伤,但一旁的海芯早已是伤痕累累,没有一丝知觉了。
她不能再害他了!
似乎到了该了断的时候
心痛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就任由痛楚麻痹她的神经与思绪
日理万机的罗士岩当然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伤就待在家中养伤。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盥洗,以为可以趁海芯还贪睡之际偷偷溜去上班,怎知以往都比他晚起床的海芯这会儿早不见人影了。
罗士岩暗自苦恼申吟,看来他得花黠时间说服海芯答应让他去上班。
他穿戴好,提着公文包走出卧房,很意外海芯正穿著围裙在厨房帮他准备早点,看他出来,还甜蜜地冲着他一笑。
“起床了啊?真准时。人家本来还想用吻唤醒你呢!”海芯娇嗔着。
罗士岩有点怔愣,他还以为海芯会大惊小敝,要他别下床得乖乖养伤呢。怎么她的反应跟他想象中差这么多?!
“怎么在发呆呢?快过来吃早餐,人家特地早起替你准备的,不准不赏脸喔!”海芯像个小女孩般拉着罗士岩走向餐桌。
“知道你喜欢中式早餐胜过西式,我特地煮了稀饭,还煎了蛋、炒了盘青菜,还有肉松跟酱瓜。丰盛吧!”她仰着头,像个希求获得奖赏的小学生。
罗士岩轻笑出声,揉揉海芯的发。“妳吃错药啊!吧嘛那么早就起床帮我准备早点?也不多睡一会儿。”
“人家突然想嘛!”海芯双手环抱着罗士岩的腰,直赖在他身边不想离开。
“妳今天怪怪的。”罗士岩瞅着她小脸,突然说道。
“我哪有!”海芯有点心虚地离开他的怀抱,东模模西模模回避他的话题。
“妳有。不但准备早餐给我吃,还对于我要去上班一点意见都没有。”记得上一回他被人砸伤头,她还紧张地威胁他非得在家休息一个礼拜。
“我这样不好吗?”海芯嘟着嘴问。“还是要我强迫你回床上去?”
“喔,当然不。”罗士岩赶紧坐在餐桌前,就怕海芯下令不许他去上班。
当罗士岩不再看着她,海芯原本带着甜笑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她的眼神写满了忧伤与不舍。
凝视着他宽阔的背影,她的泪水险些不受控制地滑落
埃芯赶紧拭去坑卺眶而出的泪水,换上一脸笑意,陪着他一同吃着早餐,两人有说有笑享受着这甜蜜的时光。
这是最后一次了
埃芯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武装起自己。不能哭!她绝对不能哭!她要好好珍惜这最后美丽的时刻
罗士岩准时在六点半回到家门。为了犒赏海芯一早特地帮他准备丰盛的早餐,晚上他要带她到基隆去吃她最爱的海鲜。
扒,他可以想象她尖叫着扑到他怀里亲吻他的画面
打开大门,客厅却是一片漆黑。
怎么,海芯不在家吗?
连画室里也没透出灯光奇怪,这时候海芯该在家啊!贬不会在睡觉呢?有可能,毕竟早上太早起床了,现在一定累了。
也真辛苦她了!罗士岩纵容地笑笑。
他轻声地走进卧房,只扭开床头的小灯,以为他深爱的女人必是在两人缠绵无数回的大床上补眠。
没有!她不在床上!
一时间,罗士岩有些慌了,但他随即自嘲地笑笑,笑自己太过紧张。说不定海芯只是外出买个东西。
罗士岩敲敲自己的脑袋,想自己真是爱惨了海芯,她不过一时半刻不在他身边,他就慌成这样。
但他放松下来的心却在看见躺在枕头上的信封时,又狂跳了起来。
白色信封上有着他的名,那是海芯的字迹
罗士岩急切地拿出信纸,手在颤抖,一股莫名的心慌蔓延开来——
士岩:
我走了。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我对你没感觉了。当初会答应跟你一起可能只是一时迷惑吧。
我向来自由惯了,无法受限在某个人身边。
这些日子跟你的相处很愉快,但我体内爱好自由的因子蠢蠢欲动,我必须离开。再待下去,我将会像花朵失去水分一样枯萎。
你的爱我舍得下,也同时希望你放了我。依你的条件,要什么女人没有?就把我当作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吧。
埃芯
这是什么荒谬的理由?!罗士岩将信揉成一团,气愤地甩开。
她写得如此云淡风轻,把他们曾经相爱的一切澈底地否决,只留下这么一封荒谬无比的信
罗士岩一怒扫落床头所有的对象,东西乒乒乓乓掉落一地,和他的恶劣心情相呼应。
他大步迈向衣柜,用力打开门,里头属于海芯的衣服果然不见了。
随着他发现越多属于海芯的私人对象已然消失,他的心越沉越深。
太突然了吧!即使他有再强的心脏也无力承受。
为什么她会这样对他?
她说对他没感觉了,跟他在一起只是一时迷惑,还说她爱自由更胜爱他
残忍的字句如利刃割伤了他的心,为何她可以这么干脆狠心地否决掉他们之间的种种?
难道他的付出在她眼中没有一点意义?那他的爱呢?她就这么将他的爱甩回他脸上?
罗士岩冲向他为她精心布置的画室,门一开,景物依旧。热爱绘画的海芯竟然没有带走任何一幅她的作品。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他吗?
“哈哈哈”罗士岩眼角有泪,双手握拳敲打墙壁发泄心头的恨。
他的付出算什么?!
他的爱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剩下的他要如何处理受伤害的心?
他们曾相爱的种种闪过他的脑海,忽地,他的呼吸停止,思绪也停止理智又被塞回了脑中。
不可能的!
罗士岩回到卧房将被揉乱的信摊开,又看了一遍。
骗人的!埃芯写在信中的都是骗人的!
她是爱他的,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
他们的相爱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激情,所以绝对有什么梗在他们之间,才造成今天这局面。
罗士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这些日子来海芯很明显的恍惚与紧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很仔细地回想着
记忆在那一场宴会中停住了。
也许从打伤他的那位醉汉调查起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早就怀疑那个男人跟海芯的关系了。
至于海芯,他会找到她的,他不会让她就这么离去。
一切都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