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古板小亲亲 第二章
数年后,现在。
东区的百货公司即将展开空前未有的搬风大战。
老牌的“金名百货”因为将事业交棒给第三代继承人,而有了全新气象,年约三十岁,刚从美国留学归国的继承人作风果决、想法创新,上任后立即大手笔封馆一个月,大举整修装满,同时,以往的销售型态也将全面革新,除了重新检讨评估现有的专柜外,还采用更多台湾本土设计师的作品,并以最优惠的条件大胆邀请设柜,和其它百货公司的经营型态大不相同。而且百货公司三楼更是特别为女性打造的专区,发廊、沙龙、女性内衣以及相关用品都设柜于此,不仅如此,还有舒适干净的育儿中心,让妈妈们也能放心地逛街。
一个星期后,全新打造的“TheKin”精品百货将敞开大门重新营运,现在每个专柜正忙着整理及布置。
“波莉姊,黄太太问妳新品的货是要先送到工作室,还是直接送到这里?”
盘坐在地上,正将一条蕾丝卷成一朵玫瑰花的姚得男抬起头,满头大汗地回答助理。“送工作室好了,我必须先把这里弄好才能接货啊!”
“好,没问题。波莉姊,等一下我出去和厂商接洽时会经过Starbucks,要不要顺便帮妳买杯咖啡?”
“嗯,谢了。”
波莉就是姚得男,不过当年离开家之后,就没人再叫她得男了,大家都叫她Poly!她的英文名字,而厂商和客人叫着叫着,也不知道从哪时候开始,就变成“波莉”了。
“小西,顺便再来块蛋糕吧,我从早上赶工到现在,饿到头昏眼花。”得男难过地揉着胃,对正要走出去的助理喊着。
“好,没问题!”
原先店内的布置是交给设计公司打理的,她只要顾好她的货就好,结果设计公司居然在最后一刻告诉她橱窗的摆设不包含在合约里,气愤之余,她也只能卷起衣袖,自己下海完成橱窗布置。
她有一双巧手和与生俱来的设计天分,大学毕业后,她离开家里,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在设计学校学习服装设计,从成衣到女性内衣,她的设计在学习中渐渐成熟,三年前更推出了自创内衣品牌“Comer”,并在网络商店试卖。没想到商品一推出,典雅可爱又不失性感的风格,立刻获得高度评价,订单接到手软,原先的小型加工厂根本无法负荷如雪花般飞来的订单。
绑来,她找到中部较专业的老牌内衣工厂洽谈合作的机会,刚好对方也想找个设计师,希望以MadeInTaiwan的质量与市场上充斥的高价劣质品相较量,意图重振过去的雄风,双方一拍即合,她负责设计和销售,工厂则负责原料采购和生产,共享利润。
“Corner”,这是她的店。
“TheKin”以优惠的设柜条件和极力邀请的诚意让她走出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一直以来,能开间实体商店一直是她的梦想,她想过在东区或西门盯的巷弄内开家温馨的小店,甚至也想过要不要在信义计划区租个骑楼摆摊也无所谓,她想过很多种圆梦的方式,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梦想居然扩充得如此之大,她能在东区最精华地段的百货公司设柜,直到今天,每天起床,她仍旧感谢老天爷恩赐给她的奇迹。
得男的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微笑。
她拿起蕾丝,继续和她的玫瑰花奋斗,没多久楼管经理带着一群主管来巡视各楼层的专柜。
“波莉老板……”
“嗨。”得男抬起头,挥手和楼管经理打招呼。楼管经理约五十来岁,嗓门响亮、个性海派。
“波莉老板,跟妳介绍一下,这是袁总经理,见过吧?最近好多袁总的新闻呢,连这期商业周刊的封面都是咱们袁总喔,我们“TheKin”精品百货还没开幕,就已经有了极高的曝光率喽!”
“妳好,我是袁学泽。”
袁学泽。
她仰着头,视线移到楼管经理身旁高大的男人身上,脸上的笑意却在同一时刻消失。
她想过至少一百种和他巧遇的方式,不管是在国内哪个风景区,或者哪个她盛装打扮的工商联谊晚宴,或者是哪天她去美国旅行,在第五大道逛街时和他不期而遇……她想过很多种情境,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她穿着短裤、T恤,还光着脚,一头自豪的飘逸长发此刻正乱糟糟地盘在头上,因为开店的关系,她忙了一个多月无法好好入眠,尤其这两天因为橱窗布置的关系,她更是拚命赶工,现在的她有最糟糕的气色、最丑的模样、最最最不能见人的装扮,谁想得到,她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心里的他再度重逢?
得男跳起身,拧着眉,咬着唇瓣,模模一头乱发,拉拉衣服,显得很慌张、不知所措。
楼管经理体谅地笑了笑。“波莉,无所谓的,我们袁总不在乎外表的形象呢,妳别不好意思,前一柜的老板还在吃猪脚便当,满嘴油腻咧,你们都是袁总最重要的工作伙伴,放自然就好,放自然就好。"”
袁学泽瞇起眼看着她,平静好久的心开始鼓动。
眼前的波莉老板,虽然一身随意的打扮,但是掩不住自信的气息,而且,她的模样竟然与他深藏在心底的影像相当吻合……得男学妹?会是她吗?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长相相似,但个性却截然不同的人吗?
“波莉?”
“袁总,你好。”
除了这身糟糕的打扮,在商场打滚了三年后,这些历练让她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生涩,她不再是少不更事的清纯少女了,而是自信且独当一面的设计师兼老板,她多了之前所没有的圆融世故,那个孤僻安静的姚得男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变了,他当然也是。他以前是很多女生爱慕的白马王子,现在呢?年少轻狂的白马王子蜕变得更加耀眼出色,成了事业有成的商场霸主,他的身形更加高大结实,刚毅的脸孔勾着自信的浅笑,以往飞散不羁的头发,现在则整整齐齐地往后梳理,搭着合身的西装,浑身挡不住的霸气,像极了拥有全世界的王。
只是,她看到他眼中的犹豫和怀疑时,突然心一沈。
不管他变了多少,变得多成功、多帅气,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能立刻认出他来,但他呢?显然早忘了之前那个每天和他抬杠拌嘴、时常把他气得哇哇乱叫的女生。他老说和她说话比对牛弹琴还要惨,至少牛还会眸一声,但她却只会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波莉小姐很像我大学时代的一位朋友。”
不是像,她就是!
斑,莫非他认为孤僻的姚得男一辈子都得那么孤僻下去?如果她现在承认自己就是姚得男,会不会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她很想,但不会这么做!算了,都过了那么多年,他忘了她也是正常,得男心里酸酸地想着……
“袁总,我可是大众脸呢。”她扬起亲切的微笑,这绝对不是年轻时的得男会有的表情。
袁学泽仔细观察,她们容貌虽然像,但个性却大不相同,正经八百的得男学妹不会这么亲切地微笑,更不会是女性贴身内衣的设计师,他暗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有些沮丧。或许是回到同一块土地,身处在同一个季节,回国这半年来,他总是习惯在人群中找寻她纤细的身影,甚至连站在人行道的大树下,都能让他回想起她当年绑着麻花辫、偏着头,在盛开着火红花朵的凤凰木下对他微笑的模样……
思念会淡没错,但回到故乡,遇到和她相像的人,垫伏在心底的思念再度倾泄而出,让他的心口一窒,感到有些难受……
他制式化地说:“合作顺利,波莉老板。”
“谢谢袁总,合作顺利。”她唇角亲切的微笑没少半分。
袁学泽转身离开,楼管经理带着其它主管紧随在后。
助理小西拿着咖啡和蛋糕回来,看着发呆到出神的老板,吓一跳。“波莉姊,怎么啦?”
得男急速的心跳渐渐缓和下来,徐徐地叹了口气。“没事,百货公司的新老板刚刚过来巡视。”
“是袁总经理吗?!梆,难得有和他说话的机会,我居然错过了?!呜,好讨厌哦。"”小西懊恼地哇哇大叫。
得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啊!波莉姊,妳没看新闻吗?袁总经理继承了“金石”,还把它重新打造成全新的精品百货“TheKin”耶,他不只帅气,还是全台湾最有身价的单身汉耶,妳说我能不夸张吗”
对,她就是没看新闻,才会不知道袁学泽就是“金名百货”第三代的继承人,大学时她只知道他家境不错,谁知道他竟然大有来头,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她和他居然因为“Corner”要在“TheKin”设柜而重逢,两人变成在工作上名利与共的伙伴……
“咖啡……妳只买了一杯吗?”得男看着小西,她想先灌个两、三杯咖啡清醒一下。
小西愣了愣。“嗯,只有一杯,不过咖啡不适合空月复喝,我还买了海鲜巧达汤,波莉姊先暖暖胃吧!”
是啊,得男揉揉抽痛的胃,奇怪,人心情不好不是会食不下咽吗?怎么她心情这么恶劣还是觉得饿?
唉,心情郁闷不说,肚子真的好饿。
在台北市区,这样的大楼处处可见!住商混合,每层楼有四户住家、两座电梯,一楼柜台则有个年纪稍长的警卫伯伯。
得男的家在六楼,除了住家外,这里也是她的工作室,两天后,“TheKin”即将开幕,橱窗布置也已经完成,这两天她留在家里整理之前工厂送来的货,很是忙碌,但却来了个稀客……
她将温热的茶水放在桌上。
“妈。”
当年,母女俩起了严重的争执,姚母在盛怒之下将得男赶出家门,带着一点点积蓄的得男在妹妹的帮助下找到暂住的地方,然后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完成大学学业以及之后设计学院的课程,两年前,网络商店有些成绩后,她才贷款买下这间房子。
离家后,她从没主动和母亲联络过,除非家里有急事,否则她很少回家。不过,除了妈妈外,妹妹和爸爸三不五时还是会来这边看看她,至于每年过年,她也选择去外地旅行,迥避掉这个尴尬·令她触景伤情的团圆节日。
姚母先从大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锅,里头是当归鸡汤,再拿出一个保温锅,是杜仲炒腰子,然后再一个保温锅,是麻油炒川七和其它配菜、白饭,总共三个保温锅,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整桌,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中药的气味。
“妳说,这种住商混合的大楼安全吗?我看一楼那个警卫都比妳爷爷还要老,是要怎么保护住抱啊?”
这个味道就像爸爸和希望每回来看她,会带来的补品……妈妈虽然从没来这里看过她,逢年过节也不会要求她回家,但,希望和爸爸每次带来的补品却都是她费心准备的,这就是她的妈妈,表面上对她不闻不问,但私底下又偷偷费心帮她炖煮中药,替她补身子。
得男起身,走到小厨房拿了碗和汤匙,她鼻酸得需要屏住棒吸,眼眶的泪水才不会失控地滑下来。她吸吸鼻子,走出小厨房。
姚母接过她递过来的碗,添满了香味浓郁的杜仲炒腰子。
这道补品,以前只要她和希望每个月经期结束后,妈妈一定会准备给两姊妹吃。也许妈妈吝于给她精神上的宠爱,但物质上,她和希望得到的是一样的。
“妳搬来这里快两年了吧!”
“嗯,差不多。”
“整理得很好。”
得男低着头,眼眶好热好热。“嗯,谢谢。”
姚母将碗拿给长女,视线不自觉地回避,面对离家的长女,她有说不出的情绪,她和小女儿希望可以轻易分享心事,就像好朋友一样,但对长女得男,也许是从小的教养方式,让她们之间反而变得生疏,感觉像陌生人一样,但得男毕竟是她女儿……
“妳妹说妳为了工作的事,一个多月都没睡觉是真的吗?”
“没这么严重。”这是妈妈的关心吗?好久了,她早忘了母亲的关怀,或者说,从她出生后,从没感受过母亲的关怀。
姚母沉默了半晌,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红纸。“还有,妳和家祥的八字已经合好了,下个月订婚,妳别又忙到没时间准备。”
得男自嘲地笑了下。她想太多了,这不是妈妈的关心,妈妈只是怕她和张家的婚事有个万一,她又会变成亲戚取笑的头条新闻,就像那次一样……
得男闭上眼,放下手中的碗。“妈,我还要忙工作的事,如果没事,我帮妳叫出租车送妳回家。”
姚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对女儿的关心,知道女儿为了工作,没日没夜地忙着,所以她今天才来看看,可是,得男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关心,而且张姚两家的婚事好像还变成了重点?
“妳在不高兴吗?都快三十岁了,该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这才是妳现在该做的事,哪有女人家在外面为了工作打拚到连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妳真以为妳是男人吗””
同一个话题,在年初和张家决定婚事时也争吵过,她不想重蹈覆辙。
“妈,我已经答应这桩婚事了,妳也说过以后不会再限制我的工作,这事可不可以就此打住?况且,虽然我不是男人,但也可以做得和男人一样好,这一直都是妳的期望不是吗?”
姚母静静地从皮包里拿出本期的商业周刊放在桌上,封面是袁学泽自信潇洒的模样。
“妳是为了他对不对?”
得男低着头,手心撑着额头。“不是。”
“不是?!我不信!当年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吵架,妳才会生气地离开家里。得男,好多年了,因为他,我失去我的女儿好几年了!妳说妳不是因为他才在他的百货公司里设柜,这要我怎么相信?好,那边的工作,妳交给希望就好,妳马上给我回家准备订婚的事!J
“妈!”得男握紧拳头。“妳很清楚,我不是因为生气才离家的,是妳把我赶出家门的!况且,我跟他根本没什么,我们甚至不算男女朋友,但妳听信亲戚的小道消息,说袁学泽抛弃我去美国念书,妳丢不起这个面子、妳不听我的解释,只是一味地把亲戚嘲讽妳的怒气发泄在我身上!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活着的目标,妳却要我放弃这一切,只是害怕再一次被亲戚嘲笑,妳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得男!”姚母气得大叫。
心灰意冷的得男拿起手机。“我帮妳叫车送妳回去。”
“得男……”
“我会和妳认为亲戚都会羡慕的张家祥结婚,妳养育我那么多年,这是我唯一能报答的,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回家,也不会放弃我的工作。”张姚两家父母是世交,张家还是爸爸老家那边有权有势的地主,小儿子留美,最近才归国,张家长辈想替自己心性不定的儿子找门亲事,所以找上了姚家,两家乐于亲上加亲,因此儿女的婚事便在年初决定。
沉默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依然高张。
“车子快到了,我送妳下去。”
母女难得见面,却在争执中画下句点。
“记得要吃饭、要睡觉……”母亲边走边叮咛。
“嗯。”得男挪开视线,冷冷地说:“妳坐车会晕车,以后不用特地再帮我送东西来了。”
姚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她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当车子转出巷弄后,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倾泄而下。她捣着口鼻,哭得双肩颤抖。其实,她绝对不是有意要对妈妈说出那么绝情残忍的话,她也想回家,也想和希望一样在妈妈怀里撒娇。老天,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好苦、好寂寞,可是,这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铃―
手机响起,她迅速抹掉眼泪,接起电话。“哈啰,我是波莉。”
“宝贝,我是家祥。”
得男瞪着手机,鸡皮疙瘩掉满地。
张家祥,她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男人有半点牵扯。小时候,每年暑假她和希望都会去爸爸的老家住几天,顺便陪伴爷爷女乃女乃,久而久之,对张地主小儿子的性格也渐渐了解,他不但玩心重,还花心得要命,每次回去都可以见到他身旁带着不同的女朋友。
这么多情的人,她怎么会答应和他结婚呢?理由太简单了,年初见面时,他们就把事情摊在阳光下讲,张家长辈希望小儿子结婚稳定后,才把家里的事业分配给他,但流连花丛的张家祥怎么可能为了一棵小树放弃一片森林?遂和被母亲逼婚、痛苦不已的得男达成协议,他们结婚,他拿到家产、她换取安宁,两人各取所需,很简单。
得男走下出租车,看着前方吊儿郎当的张家祥,忍住想坐回出租车落跑回家的冲动。
“TheKin”后天就要开幕了,现在是她最忙碌的时刻,她却必须丢下一堆未完成的工作,陪她的“未婚夫”参加工商联谊会?她是不是疯了?
“宝贝""”张家祥握住她的手。“妳来了,伤脑筋,我爸硬是要我们一起参加这个晚宴。”
就是因为是他爸爸命令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参加,如果拒绝,她怕杀到她家找她理论的会是自己的母亲,那后果更难收拾。
她穿着香槟色的合身洋装,脚上踩着同色的高跟鞋,头发优雅地盘成发髻,脸上得宜的彩妆将她妆点得更加自信迷人。这样的场跋她很熟悉,从开始和加工厂合作后,她就时常参加公会或纺拓会主办的商业晚会,并在其中寻找商机。“没关系,别这么说。”
家祥想要分得家中的产业,只好顺从父母的指示,将放浪的生活摆在一旁,先和世交的长女结婚。想想,他们的处境还真像,都只是被家人摆布的棋子。
“宝贝……爸爸说今天的晚宴很重要,我们要顺道向认识的长辈公开我们的喜讯。”
“真的吗?太好了。”得男勉强地牵起嘴角,给了他一抹苦笑。
也许是两个人的态度和想法都表现得很明显,她要安宁平静、不想和母亲天天因为她的婚事而争吵;张家祥则想要财产,所以,这对即将结婚的准新人,看起来有点像在玩扮家家酒。
张家祥挽着未婚妻的手,两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一同进入会场。
宴会是在世贸宴会大厅举行,由于是工商总会举办的联谊晚会,与会者几乎都是政商名流,冠盖云集,相当热闹。得男一进入宴会大厅,立刻发现前方聚集了一群人,男男女女宾客围成一圈,纷纷向中央的男人道贺,她看了那男人一眼,愣了好几秒才回神。
袁学泽?
真的是他?
他身高鹤立鸡群,让人不想发现都难,何况他那强烈的气势,像个发光体般,吸引着众人目光,她看到他,瞬间浑身僵硬、目瞪口呆,第一个反应只想拔腿就跑。
发现未婚妻的异样,张家祥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玩味地模着下巴。“怎么了?妳认识他吗?”
得男心一紧,冷汗涔涔。“不关你的事。”
“喔?”未婚妻不想他多管事,他却觉得事情一定很精彩,打趣说道:“宝贝,话说回来,这世界可没多少人可以让妳失控喔,妳太冷静了,就像隔着一道铜墙铁壁一样,连坦克车都攻不破,难不成袁学泽是……嘿,对了,我记得他和妳同一所大学耶,哈,难不成他就是那个让妳身败名裂,被赶出家门的“前男友”?”张家祥这人成天胡说八道、疯疯癫癫,却也让他猜对了一件事。
当年的事,早让那些找到机会便想羞辱她家的亲戚,在老家渲染得比八点档还要精彩,怪也只能怪母亲平常太嚣张了,处处彰显女儿的优秀,其它亲戚当然不会错过反击的机会。再怎么优秀也没用,被男人始乱终弃的女人就足以失去所有的光荣。
得男冷哼了声,不发一语。
“呵,宝贝,我跟妳说喔,在美国,虽然我读的是三流学校,和学泽的研究所是天差地远,但我们可是好邻居、好兄弟呢,甚至还组了个篮球队,他篮球打得一级棒。”
得男瞪大了眼,看着张家祥。天啊,张家祥竟然认识他?
“话说回来,妳真的不认识他?”
她要嫁的人居然是袁学泽的好兄弟!这世界会不会小得太夸张了点?“不关你的事。”
张家祥不是没看到未婚妻的震惊,他继续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说啦说啦,学泽是不是妳的前男友?”
“真的不关你的事。”她不否认也不承认,毕竟这和张家祥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家祥的嘴角扬起一抹坏心的笑容。“好,既然如此,那就来见见我的好兄弟吧!”
他搂着未婚妻的腰,笔直地往好兄弟的方向走了过去,吓个半死的得男根本来不及阻止,就来到了袁学泽的面前。
“嗨,学泽!”张家祥痞痞地笑了笑。
袁学泽一看到张家祥,嘴角便牵起开朗的笑容。“呃?家祥?真是意外!”
只是,见到好友的好心情在看到他身旁俏丽的人儿时,瞬间像被泼了一桶冰水。波莉?得男学妹?她的脸上没有亲切的微笑,全身紧绷,眼神也戒备着,少了平常的那些伪装,袁学泽几乎第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得男。
他皱眉。
事情变化太大了,严谨生活的得男学妹怎么会认识感情生活丰富、在美国念书的张家祥?这一刻,他宁愿自己认错人,得男不是波莉,让张家祥搂在怀里的人是波莉,不是得男!
他的审视和不可置信让她全身动弹不得。
张家祥不是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暗自窃笑。哈,一定是啦,这两人一定有关系。“嘿,兄弟,其实我早知道你回来了,不过我最近忙到翻,你不会怪我没先和你联络吧?”
“当然不会。”他的眼睛不住地盯着得男瞧。“学泽,你们认识?”
“当然。”袁学泽犀利的目光快速扫过她腰上的手掌。“我们是工作伙伴,波莉在我的百货公司有设柜。”
真的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吗?张家祥很想看好戏。“那太好了,告诉你一个喜讯,这位是姚得男姚小姐,我们要结婚了。”
得男的唇角勾着笑,但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这样的相认方式比之前那次还要惨,眼前的一切糟糕得让她想哭泣。
未婚妻?
袁学泽的表情很难看,原来得男学妹不是和当年的追求者有结果,而是要和他的兄弟共结连理?
这是不是比在路上看到她和“青仔丛”、“青仔丛”宝宝幸福快乐地逛街还要来得痛苦?
“宝贝""妳说这世界是不是很小啊?有关联的人全凑在一块呢!”
得男觎着张家祥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秒钟,她真的很想狠狠地踹她的未婚夫一脚!
“波莉老板,这真是巧遇。”袁学泽迅速恢复镇定。
姚得男抿着唇,这些年的磨练没教她如何面对这种事,她只能沉默。
不过,除了重逢的惊喜,袁学泽更想知道为什么得男会和张家祥扯上关系。
“什么时候你多了一个未婚妻我不知道?”
张家祥耸耸肩。不好玩,没有他想象中的刺激,看来学泽应该不是当年抛弃得男的人。“年初时双方父母做的决定,我和得男下个月订婚,婚期订在年底,到时你一定要来。”
“年底结婚?”
“是啊,记得来喝喜酒啊!”
袁学泽保持着泰然自若的微笑,这是他多年的历练,让人永远无法从他的表情看穿他的想法,但他内心翻腾,有震惊、有重逢的喜悦,也有得知她将为人妻的气脑―是气恼没错,就是气恼,所以他连礼貌的祝贺都说不出来!铃―
金色晚宴包内的手机响起。“抱歉。”得男转身接电话,理由充分地往门口走去。
堡厂的黄太太打电话来,和她讨论后天开幕时,其它厂商的送礼是要怎么处理?随厂商安排?还是请厂商统一和他们熟悉的花店联络?免得送来的花礼各式各样的,反而显得杂乱。
她走到世贸门口,低着头,一一闪过门口的人群,失神地说着话,明白自己的心还留在宴会大厅里。最后,她结束通话,将手机收回包包,转身想走回晚宴大厅,却发现自己踏不出一步。
必去又能怎样?偎在未婚夫的怀里,继续和自己心底的人谈天说地吗?
不,她做不到,直到现在,她狂飘的心跳、她的失神、她的惆怅、她颤抖的手,她终于知道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她一点也没有遗忘那男人……“得男学妹。”得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袁学泽。
“好久不见。”他说,深黯的黑眸忘情地撷取她的美丽,她原本就净白秀气,褪去年少的青涩后,她淡雅的妆、合宜的洋装,更增添了柔媚与典雅。
“学长不应该离开那个晚宴。”她紧握手中的晚宴包。
“为什么?”
“工商总会主办的晚宴有许多政商名流参加,这对你的事业或许会有帮助……”她困难地解释。
袁学泽凝视着她,黑眸里漾着奇异的光彩。“当年我都可以放下自己一手筹划的跨年晚会,带着妳去淡水等日出,今天的晚宴又算什么?”
他看着她,黑眸里充斥着丰沛的情感。
“我回来了,学妹。”他轻轻地说。
她看着他,屏住棒吸。
突然觉得他的出现肯定会和数年前一样,让她简单的生活再次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