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第一章
哽咽却依然娇柔的声音,哀怨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
“……我只能过一天算一天,这样的日子……月升星落……”
是“日升月落”!小姐。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纠正,但是聪明的没月兑口说出。
“……我的青春……沉沦在这金玉满堂的豪宅里……一切都是那么金玉其外……”
第N次翻白眼,继续在心里回道:那你不就是“败絮其中”了?她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翻白眼了,所有不耐烦的情绪非常高竿的没有在语气里泄漏些许。
依然保持温婉的声音劝慰着:
“你一定是多虑了,他那么辛苦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让你过更舒适的生活吗?由此证明他很爱你的,你不要动不动就怀疑他出轨啦。”
那方似是需要更多的保证:
“小衣,你说说,他为什么不会出轨呢?”好爱娇的声音,并且充满期待。
好正经诚恳到不行的语气,已经接近宣誓的规格:
“因--为,你是如此这般的集美媚风情万种于一身妖娆娇艳正是上天为你造出的形容词如此这般的你还抓不住男人的心那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下必混了。”以上,不必标点符号也下必喘气的长串阿谀谄媚,够了吗?
那头--
“唉哟,讨厌!小衣你最讨厌了啦,吃人家豆腐。”无比娇羞也。
眼光瞄到时钟,发现上司快回来了。不行,得速战速决。
“好了,你赶快去美容沙龙俱乐部,去花你老公的钱,把你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完了,口误!她警觉的住口,生伯功亏一篑。
果然--
“啊……你是说,我平常不美吗?”那头的娇柔声再度转为忧郁欲泣。
“千万!千万不要有如此恐怖的误会!不是你平常不美,而是--平日你是如此这般的娇弱清雅高洁似林黛玉不染半丝人间烟火庸脂俗粉但是即使是天人仙女一般的你也要偶尔入世以期让那些涂红抹绿还自以为美女并企图去勾引你老公的人自惭形秽一下。”火力全开,还怕不轰得你晕头转向!
那头晕陶陶兼凤心大悦的女子终于决定放过这边不断以狗腿求生的人:
“讨厌讨厌啦!小衣最坏了,不跟你说了,人家要去找美容师了。啊,天色都好晚了,都是你一直跟人家讲话,等一下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来给弓藏和遥遥做晚餐呢。不说了,要认真上班喔,不要模鱼喔。”终--于,结束通话。
是谁害她上班偷模鱼?又是谁害她不能认真上班的呀?还真好意思说呢!币上电话,梁霞衣像打完一场战役般的浑身无力摊在办公桌上。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谁教她刚好不幸是这些家伙的家人呢?
这些?没错,这样的麻烦人物不是单数,而是复数。唉……
用三分钟来自怜后,很快振作起来,她没忘记上司差不多要进办公室了。想到上司,不免又叹出一口气,几乎要再趴回桌子上自怜起第二次。她知道职场上的女性主管一向要比男性付出更多心力才有机会出头天,如果一男一女两人的能力不相上下,那么被升迁的那一个通常都是男人。如果女性想高升,就必须证明她比其他男性对手更强上一倍、更吃苦耐劳才行。所以她一点也不敢抱怨上司是个工作狂,目前的工作量对她来说也还不到吃下消的地步--至少她不常加班赶工。但是呀,她就不能和蔼可亲一点,别老是绷紧一张脸吗?身为一个大美女,可是肩负着美化市容的重责大任呢:偏偏竟是不敬业,七月酷暑来到她眼前也得识相转换为寒冬。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下属害怕戒慎到胃痛吗?
梁霞衣知道自己期望的是太高了点,毕竟上司想用什么脸色来上班是她的自由,但因为梁霞衣太习惯家人们多采多姿的各种情绪面貌,所以才会来此上班三个月了,依然对上司的冰山脸有着痴心妄想,多想看看美女上司笑的样子呀!
唉……搞不好全世界唯一看得到她冰山融化面貌的人是她先生吧!
听说上司结婚两年了喔,可是都没有人看到她丈夫长什么样子。这大抵是因为上司从不说自己家里的事,以至于大家都没话题可以捕风捉影,所以大家都怀疑上司是不是真的有结婚呀?可是没人敢直接去问,又下是不要命了,所以这问题恐怕将会成为“孟氏集团”里无解迷团之一喽。
电梯门滑开,她美丽的主管与特助们在下午三点时刻,准时回到公司,一分也下差。梁霞衣的精神立即变得抖擞,以面对上司的吩咐,果然--
“梁,这资料汇整起来,四点开会要用。有没有来电或留言?”叩叩叩,高跟鞋踏踩在大理石上的清脆声音一路飙向主管办公室。
她机灵的奉上已过滤过的重要讯息,足下的小快步正是训练有素的标准,没让上司远远抛在后头。
“通知会计部门二十分钟之后开会;人事部门三点四十分开会。”
“经理,那今天三点半约好的“河讠商人志”访谈呢?”
美人上司顿了一下,因脑中在挪时间,所以口气缓了些:
“还是三点半不变,我给他五分钟提问。”
“明白了。”梁霞衣点头,知道自己待会儿定要先跟那位记者联络一下,请他务必废话少说,最好把问题打成一张简稿,让上司速读完后可以马上回话,不然这位仁兄恐怕连寒暄话都还没聒噪完就“谢谢,再联络”喽!
瞧,她是一个多么称职的秘书呀!被那些家人训练多年果然是有代价的。她这个换秘书像换衣服的上司都没有调她走的徵兆喔,可见她这三个月来表现得多好。
她坐回位子上时,上司办公室的门也正好关上。两个随上司回来的特助已在走道另一边的办公区做起自己的事情--八成是准备下一场战役的资料。
别个办公室的人都好羡慕她每天可以边欣赏俊男美女边上班,想必是赏心悦目得不得了,连空气都是香的。是啦!这个办公室的俊男美女是不少啦,但是别说他们老是在忙了,就算在午休时间,这两尊被机器人附身的帅哥还是没有还魂成人类的打算……不不不!别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又会叹起气来,她今天叹的气已经够多了。
“孟氏集团”大楼里员工约有五百人,其中当然不乏年轻又帅气的男性。
而这两个被“孟氏集团”里所有女性员工公认的“冰酷帅哥”,正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说,大家乐于偷看他们,却没人白目到想发动爱的攻势去撞冰山殉情。想猎老公的人大多会去找那些“亲切派帅哥”碰碰运气,虽然不一定猎得到,但是至少不会死得太难看嘛。
现代的女性多么懂得自保之道呀!所以才造就出眼前这两位帅哥的有价无市,没人敢问津。以前只有丑男丑女有求偶上的困难,不过时代在变,酷哥也得一同落难喽。
偷偷掩下一抹笑,她立即动手办着上司刚才交代下来的事,完全是干练秘书的模样,与这问办公室的俐落快速风格搭得很。
“梁小姐,麻烦给我六月份的财务报表。”冰山一号赵永新以平板而缓慢的音调说着。
“好的。”她立刻从桌上一大堆档案夹中精准抽出他需要的,并附赠一朵客气的微笑,问道:“需要帮你们准备咖啡或茶吗?”
“我们自己来就行了。”冰山二号卓然回道。他的声音较为低沉悦耳,但温度一样低,都只是客气生疏的淡漠。
她无所谓的点点头。反正她要去给上司泡一小傍菊花普洱茶,顺便泡他们的份也花下了多少时间,但是这两位冰山机器人就是有这客气到不行的小优点--从来不麻烦秘书为他们做份外的事。
不知道是怕秘书趁机缠上,还是大男人主义比其他男性少了些,总之这两人口渴了会自己去倒茶-(通常是白开水,视琳琅满目的冲泡品于无物);欠缺什么文具用品也会自己去跟总务处申请;有时中午没空出去吃饭,就干脆不吃了,饿到死也不会请她这个热心善良的秘书顺便包两个便当回来。害她差不多要怀疑起自己是哪里顾人怨了?教他们宁愿饿死也不要跟她有所瓜葛。
她在心里偷偷怀疑很久了,搞不好“机器人”不只是他们的绰号,更是他们的身分呢。他们其实不必吃-拉撒,只要补充石油或电池就好了。偶尔吃一下东西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些吃下的食物回家后就取出来了……嘻!不敢再望向他们,怕会大笑出来:她可不希望被当成疯婆子看待,快些给上司端茶进去才是要事啦!
注重效率的经理办公室,今天依然是快速而忙碌的,绝对看不出有人曾经模鱼过的痕迹。
“哈--嗯。”梁霞衣警觉的让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含在嘴里闷化掉。她伯烟味,一闻到就会喷嚏连连,所以她最怕跟上司来到企划部开会了,都是一群老烟枪。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每一个需要创意的工作,都要仰仗香烟来帮助思考,活似没了香烟,也就没了脑袋。唉……她能怎样呢?哀怨的认命而已。
“既然你们烟不离手,那就应该把窗户打开,关掉空调,可以吗?”美女上司开口了。
五六个企划部的人立刻起身开窗,一点也不敢抱怨七月天的酷暑如何折腾人。不只如此,他们更把烟捺熄,一点也没有平日狂狷的模样。这可不是因为她是上司喔,就算董事长来开会,他们也一样邋遢凌乱、烟不离手;他们会这么尊重这位美女的原因就是--她是个大美女。就这样。
发完资料,美女上司对她道:“梁,你回办公室,准备中午要用的文件。”
“好的。”再度高竿的掩下一个哈啾,她感激涕零的快步奔出这间烟毒室。厚!大力呼呼呼三次,才甘心的吁出肺里的二氧化碳。虚月兑的同时,不忘感激上司的皇恩浩荡。
在女性主管手下做事,虽然工作压力更大一些,而这位美女上司对工作的要求又几乎是吹毛求疵的标准,但是女性主管却是更加细心体贴下属,知道她怕烟味,在有老烟枪的场跋,总不让她在一边作记录,一边涕泪纵横。她的前任老板可没这种体贴,要求她作牛作马之外,还不时伸来一只咸猪手。
唉唉,去!想那只猪干什么?存心惹自己气闷呀!棒吸完新鲜空气之后就快快上楼做事才是正道。
“梁姐,要不要茶?我泡好多,正要端进去,顺便看帅哥。”企划部的小妹迎过来,热心的递来一杯茶。
梁霞衣感激的接过,喝了一大口后赞道:
“哇,终于又活过来了。你泡的茶就是特别好-!”
心花怒放的小妹眨巴着泛星光的小眼睛,又羞又兴奋的问:
“真的吗?我泡的茶是全公司最好-的吗?那梁姐,我有没有可能因为泡得一手好茶,于是被某位英俊又前途光明的公司精英看上,从此他就拜倒在我的茶壶底下?”
几乎是一种本能,梁霞衣完全不必经过大脑思索就能回应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那是当然!小妹,如果灰姑娘都能因为穿丢了一只鞋子而被恋鞋癖的王子煞到,那么天下问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相较于她的下劳而获,你泡的茶是这么的好喝,胜算就更大了下是?”
小妹晕陶陶地傻笑起来,不依的轻拍梁霞衣一下:
“唉呀,说得好像真的能钓到王子一样。要是真的能这样,我一定会叫我老公提拔你的啦!懊不好?”
这么快就要论功行赏了呀?梁霞衣点头,笑得很感激的模样:
“那我的未来就靠你喽,小妹。来,快把茶端进去,也许里面有你的王子哩。”
提醒得好。小妹咻一声遁向会议室去,想来是记起了里面有不少帅哥呢,竟还杵在外头浪费时间。
梁霞衣轻吹着手上的热茶,决定喝完这一杯再上楼。
身后传来稳而轻的脚步声,是冰块一号还是二号?思……是二号,因为二号卓然的脚步声又更为机械化一些,所以梁霞衣大胆猜测完后,很快转身道:
“还有什么吩咐吗?卓特助。”
没错,是卓特助。耶!她猜对了!不过……他平板的脸色在一瞬间又更沉凝了些,看来像是非常不欣赏她这种不稳重的行为。
他平常已经够空白的表情,现在更像是熨斗熨过似的僵硬。她偷偷倒抽了口气,外表却依然保持甜甜的笑脸以对,绝不让他看出她心里正在砰砰砰地敲锣打鼓,就等他快快吩咐完后,好上楼收惊。
像是惩罚她的轻佻够了,冰山二号终于开口道:
“麻烦你将这些文件拿上去归档。”
“好的。”她接过他手上那叠文件,学他一副严肃刚直的表情。
他没有马上转身回会议室,看着她,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她好奇等待,但是他只是撇了下嘴角,对她微点了下头,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奇怪的家伙!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于门后才收回。他是下是还有什么事想麻烦她,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耸耸肩。同事三个月,她始终没能搞懂这两个人。还是回办公室工作比较实在啦!虽然她真的觉得这两位冰山喔,实在应该善尽美化环境的责任,多多常笑才对。就算笑起来傻瓜兮兮也没关系嘛!
像她家夏艳啊,从来不在外面笑的原因是她笑起来傻呼呼地,完全破坏她冷艳的美丽容貌;所以每次遇到好笑的事情,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飞奔回家疯狂大笑,还曾经因为憋笑憋到昏厥呢!于是喔,一直认为自己娶到一位跟自己一样冷若冰霜性情妻子的二姐夫丈千里先生,至今还在震撼中,三魂七魄还在宇宙漫游,仍无归位现象。
回到二十楼,才一踏出电梯门就被吓了一跳!只因办公室里出现了陌生人。是谁呀?其它楼层的人吗?不,不像,穿着不像,气质也不像。这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子……比较像电影里所谓的黑社会人物……如果他再配备一副黑墨镜那就像了个十成十了。所以他肯定不是“孟氏”的人,除非“孟氏”的事业触角开始延伸向黑社会。
好了,这人不是公司员工,那他怎么上来的?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她将文件抱在胸前,客气而小心的问。
那个原本侧着身、面向窗外的男子闻言看向她,身形没动,仍是闲适的姿态,双手置于裤袋中,像是讶异看到她,所以左眉(P.S.很浓的眉)微扬。而,仅仅就这么一个动作,竟然令她双腿当下软了下来--被吓软的。
这个男人,很有气势,很有黑道大哥的气势!他不必做出冰冷邪佞酷之类的表情,就很让人胆战心惊了。哇!这时候她才理解,公司里那两位冰山先生其实长得和蔼可亲毙了,而她竟然一直无情的人云亦云,跟着别人误会他们是南极冰山的代言人,真是太不应该了!她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忏悔三分钟。
虽然腿软,但仍是得善尽秘书的职责,问清楚此位大哥的来路……嗯,问一下应该下会被抬去种吧?
“请、请问……”
像是知道自己吓到她了,黑衣男子不待她结巴问第二次完便好心开口:
“我找人。”
好低沉的声音,而且声音里隐隐约约有一种腔,是传说中的宜兰腔还是哪个地方特有的产物吗?没时间研究,反正不难听就好,最重要的是这位黑衣黑裤黑社会的先生感觉上已没有那么恐怖了。
所以她鼓起勇气接着问下去:
“请问您……找、找哪位?”
男子没有马上回答,不知为了什么,她觉得他似乎不太想回答的样子。有那么为难吗?
“他们几时回办公室?”几秒的沉默之后,他终于说话。
他们?喔!原来是找一冰和二冰哦。她回道:
“大概再过二十五分钟就会上来了,他们只是下去开临时会议。呃,您是要等一下,还是待会再上来找人?”基于礼貌,她必须这么问,并偷偷祈求他老兄先闪人一下,杵在这里让她压力很大溜。
这位先生想来是没接收到她的祈祷,竟然在想了一会后还是道:
“我等她。”
“那……那您请坐,请问您是要茶还是咖啡?”虽然不情愿,不过礼貌还是要周到。能怎样?就好生招呼招呼他喽!
“不用了。”他没动,唯一做的动作就是把脸再度转向窗户的方向,好像外头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吸引他似的。
不用?不用?这位黑先生果然是两个冰人的朋友,连回答人的字眼都一样。那她就不多事了,任这位先生高兴罚站到冰人回来吧!她决定送一杯白开水给他后就做自己的事。
不过急响的电话声没能让她去倒开水,先接电话要紧--
“您好--”她的开场白很快被截断。
“不,我不好!小衣,呜呜呜……一
那头娇女敕女敕的哭声让梁霞衣心中暗喊了一声糟!不!不要是她,不要是秋宴!这家伙总是三年哭诉一次,而一次就要哭诉三年呀!
“这是电话录音,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话--”
“你敢给我哔?!你敢哔就哔下去,我马上出现在你面前!”那边爆出巨吼,一时间忘了自己正在哭成林黛玉般的凄美样。
梁霞衣很没志气的立刻投降。
“唉呀,是三姐哦?真抱歉,人家以为是公司的坏客户说。”
“才怪!你每次都来这一招,别以为我像春雁那么好骗,我可不是三两句吹捧就可以打发掉的。”那头逐渐转回哀怨的声音,像是终于记起了自己正在伤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那我多吹捧四五下可以了吧?”
“还要很多的安慰喔!”那头讨价还价,就像买菜顺便讨把葱还不够,还贪心的多要根姜。
梁霞衣叹气,整个人摊趴在桌子上,压根忘了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好吧,秋宴,我的三姐,请问又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悲悲切切的哭音里娓娓道来前因后果,而追溯的时间广度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不该跟莫勤交往的……呜……我真笨,怎么会以为他叫莫勤就不会因为工作而冷落我呢?小衣,你评评理,莫勤莫勤,下就是“莫要勤劳”的意思吗?可是他居然……居然忘了昨天是什么日子,还留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呜……一年前他追我时,我就该要想到会有这么一逃邙拒绝他的!为什么我总是在重蹈覆辙?!你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五岁的那个初恋啊,叫做吴用的那一个有没有?他居然成为政治明星耶,幸好我早就甩掉他了。小衣你说,我该不该趁早甩掉他?不然以后他要是成为企业精英还得了,人家不要跟春雁一样当深宫怨妇啦!”
叩!因为打盹而撞到下巴,也刚好震醒了她,她接得很顺口,完全教人察觉不出来已经睡过一觉的痕迹。
“他真是太不应该了,既然能够跟你交往一年而不被你成功甩掉,他应该要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的,怎么可以冷落你呢!”
“就是嘛就是嘛!呜……人家还特地到法国餐厅订一桌烛光晚餐呢。”
“喔,可怜的秋宴,那你昨天怎么过的呢?”
“我昨天就一直哭一直哭,呜……整个餐厅的人都以为我被抛弃了,好丢脸喔!不过……嗯、嗯……有五个人来跟我搭讪喔!”不小心转为自得的口气:“后来他们争着安慰我与替我付账,结果打起来了。我只好趁乱逃走,不然又要被死追活缠了……这让我想起……如果莫勤能一直保持追求我时的全心全意,那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着说着,又记起要哭几声来昭示低落的心情。“为什么男人都这样?追到女朋友了之后,就马上晋级到老夫老妻的枯燥,好像我们都跑不掉了一样?为什么我们还在交往的阶段就要尝到当黄脸婆的辛苦?”
“嗯,太不应该了,实在太不应该了。”她将话筒夹在肩颈之间,开始着手将文件敲入电脑。“就算你总有一天会嫁他,也不可能会变成黄脸婆的。所以这次你不要太快原谅他,同意吗?”
那边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要甩掉他!”
第……二十七,是第二十七次宣言了吧?她在心里偷偷计数。
“你要三思喔,根据之前失败的甩人纪录,这位莫先生的魅力非比寻常,虽然你甩人的经验很丰富,不过在甩莫先生时,你还没成功过唷。”她好心提醒。
“我这次一定会成功!臭莫勤,我不要他了!斑,小衣我告诉你,人家冬焰的指导教授约我很多次了,我决定明天跟他去吃饭。如果感觉不讨厌的话,那我就让他当我的第六十七任男朋友。”
粱霞衣撇撇嘴,问道:
“你确定这种事可以由你片面决定?”
那边不悦嚷叫:
“当然可以!难不成我还得徵询那个忽略娇美可爱女朋友的工作狂?别说笑了!”从来都是她通知男方被甩了的讯息,这次也会一样。
梁霞衣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顽皮,应道:
“那好,我们就不通知莫勤了喔。这次他真的太可恶了,怎么可以忘记这么重要的、的……”糟!到底是什么重要日子?
“对呀!今天是我们认识满周年之后的满月耶!周年他就记得,多一个月他就不记得了。太过分了啦!”
哇哩咧--梁霞衣无力的让话筒垂落到桌上。
“满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呀!人家小阿出生啊,满月都要请油饭哩……”那头还在振振有词说个没完。
她抓起话筒,用很隐忍的声音道:
“每年的九月二十八号是孔子诞辰,我们都放假一逃谠吧?”
“对呀。”
“那有人在放十月二十八号的假吗?”
“没呀,干嘛放?”
梁霞衣一口气叫出来:
“如果我们连孔子满月都不会放假兼敲锣打鼓,那你!你与第六十六任男友的认识一周年的满月纪念日又有什么了不起?更别说你已经要甩掉他了!榜!白大小姐,白秋宴小姐,这次别想我去替你暗示莫勤说你小姐在生气了!可恶!为了这种事浪费我二十分钟的宝贵时间,要是我被上司抓包的话,一定回家砍了你--啊--”蓦地,她尖叫出来!
那边也被吓到:
“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报警?有一个警察在追我喔,那人会随传随到。”
喀!立即挂上电话,梁霞衣终于想起办公室里还有第二个人。天啊地啊……她粱霞衣这辈子为了家人而不得不打混模鱼的时候多不胜数,但是从来没有给人抓包过。上班时没有、上课时没有、约会时也没有,而此刻竟然破功于一时的粗心大意!
啊啊啊啊啊--哪边有洞,借钻一下,好让她把自己埋起来。呜……
那边那个原本面向窗外看风景一边等人的黑先生,下知何时已经转身面对她,想是注意到她所有模鱼的行为了……不,不只,还看到她打了一个盹、没形没象的趴在桌上、又大吼。
这辈子她从没有这么糗过,莫非她终于被养父母一家人给污染同化了吗?不、不要啊!她又不姓白,名字里更是跟“春夏秋冬”无任何关联啊,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
“您、您……”要怎么贿赂他,才能堵住他的嘴?她还不打算换老板啊。
他扬眉,像是正期待她会说些什么有趣的话来月兑离这种尴尬境地,所以没发声,由她去表演。
“您……要不要……ㄟ,那个……”
“哪个?”他冷毅的唇抿得好紧,看来凶得不得了,但实情是他正在忍笑。
有没有天理啊,呜……她就是知道他差不多要爆笑出来了,这个人太没有同情心了,过分过分!
叮!电梯门滑开,下楼开完会的人已尽数回来。
她唬地转身以对,硬着头皮扯开笑容,招呼道:
“经理,这位先生--”
不必她开口,那三人全奇迹似地一改平常冷凝的面孔,先后开口了,而且声音表情很是丰富。
“耿大哥!”兴奋的声音。一冰也。
“老大!”意外又兴奋的声音。二冰也。
最后,压轴的是大美人--
“怎么来了?”
随意将手上的资料塞给呆住兼吓住的梁霞衣,大美人走近那位黑男子,伸出手,向上,最后栖放在男子宽-的肩上。
“来看看你。”男子这么回着,似乎这样说已是一切。
似乎是。
“很好。”她道,声音依然冷,但动作却炽烈,她踮高足跟,然后--
吻住那两片薄而冷毅的唇。
叩--
这是梁霞衣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
天啊!天啊!天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