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年纪小 有没有很怕?
说到处罚这档子事,我发觉您真的花招百出,
既然不能打,而您对我们的管教又不肯降低标准,
于是您很会把握所有的机会教育,
让我们记住什么是疼痛,千万不要随便犯错。
依照惯例我们回:“有很怕。”
既然处罚是每个小阿都必然会吃到的排头,当然也就不会只是我们家的专利。
案亲对我们的要求颇高,所以我们挨骂的机会几乎天天有。对长辈稍有不敬、没照顾小弟小妹、不肯吃饭、太爱玩等等等,都是挨骂的理由,并被随时随地纠正,所以我们几个小阿的自由指数比起别人真是少得可怜。有时候我们看到那些同辈的堂亲出言顶撞长上都不会有事时,心中真是乱羡慕?把的,觉得堂伯、堂叔他们好开明喔,对小阿好好喔!
可是与其说他们开明,倒不如说他们懒得去纠正小阿子的行为举止,总认为这些小习性没什么,不必看得太严重。他们甚至也不认为我家爸爸是夏的注意我们的规矩,根本是把他的严厉看作是趁机发泄自己不佳的情绪而已。
有位堂叔就曾对父亲劝过:“你心情不好也不要骂小阿嘛,你看你每个小阿都怕你。”他在说这话时,他的女儿正巴在他裤脚边往他口袋里掏零钱要去买零食吃。
案亲回他一句:“我骂是不要他们养成坏习惯,跟心情没有关系。”实在是忍不住,所以道:“你也不管管你女儿。”
“只是拿零钱会怎样?你就是对小阿太坏了。”说完还慈爱地掏出所有零钱让她去跟其他哥哥分。
喔!懊好喔,叔叔真是好爸爸。正在一边吃饭的我们,捧着碗目送他们温馨的一家子往远处的柑仔店而去,流下渴望的口水。
案亲恶狠狠地瞪我们,把我们的脸瞪回碗里努力加餐饭后,开始新的训活:“你们要是敢伸手乱拿钱,我就剁断你们的手。看你们还怎么拿碗吃饭!有没有怕?”
“有怕。”我们怯懦应着,声音比蚊子还小。
虽然“狼来了”讲太多次会逐渐失去功效,但是天真纯朴如我们,还是很赏脸地给他害怕一下,并愿意相信狼总有一天会来,绝对不敢等闲视之,至少还记得的时候不敢。
但是小阿子的记性都不长,对大人们耳提面命过的种种“不可以”都忘得特别快。而且小阿子也不懂得什么叫认错与反省,有时候大人口中的“错”,对小阿而言只代表要被惩罚,而不是真的知道自己有错。父亲好像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不会在我们还那么小的时候问我们犯错之后会不会反省与改过,最简单明了的问话是:“这样打你,有没有很怕?下次还敢不敢再犯?”
“有怕,不敢了。”通常是这样对话的。
虽然堂兄弟姐妹他们被管教得比较松,不代表他们没有被处罚的时候。
有一次我们真是开了眼界,不,这样说还不足确切表达出当年我们小小心灵里的震撼。应该说,我们终于有机会见识体会到如果爸爸真的将他常挂在嘴巴上的满清十大酷刑付诸实行时,我们会死得多惨。
喔,顺便提一点,别人家打小阿是关起门来痛打,而我们家一向是在外面排排跪挨罚。不知道是老爸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教训小阿,以至于没人来劝阻;还是想激起我们的羞耻心,让我们害怕丢脸而下次不敢再犯?
说回那个被痛打的小阿吧!那个堂哥好像犯了一件挺严重的错事,已不记得是什么事,但知道那事令他双亲非常震怒。
那天下午,他被父亲一路揪回家,门板“碰”地巨声轰上。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人只能由凄厉的“该该叫”与咻咻挥动的皮带声里猜测他的下场。
叔公、婶婆等大老们在外边劝阻,我们一票小阿在旁边吓得说不出话,不敢相信那个平常根本就没在管小阿的堂叔会在这次“管”得这么严重。
听说那个小阿被吊起来抽了一顿皮带,还被罚跪算盘、手举脸盆。我们晚上看到他时,那伤痕真是怵目惊心。终于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吊起来打”。
案亲不好说别人什么,但他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赶紧把握这个机会对我们说:
“你们要乖知道吗?不要老是调皮捂蛋又贪玩,如果下次又惹我生气,我就把你们吊起来打。有没有很怕?”
依照惯例我们回:“有很伯。”
可是第二天,我们的同情很快转为羡慕,因为昨天那个被打得像犯了全世界所有不该犯的错的小阿,今天被疼得像突然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似的,他父母买了他所有想要的东西,糖果、纸牌——厚!居然还有史艳文布袋戏人偶。当下妒红了我们一票人的眼、气歪了我们一票人的嘴。
于是我们开始相信,被父母一顿竹笋炒肉丝之后,就可以得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来回馈。
“会不会爸爸不把我们吊起来打,是因为不想买东西给我们?”就说嘛!三合院里最凶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这样打小阿。
“因为我们家没有钱。”所以不能打。
“对呀。”唉!懊遗憾。
几个小阿都用嫉妒的眼光斜瞄那个正在“现宝”伤痕与玩具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