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香 第九章
叩、叩。
喜儿正坐着打盹,隐约听到门外声音,这才揉着眼皮起身开门。一个高大身影笼罩下来,她抬起头,一见那张成熟冷峻的脸庞,严肃深邃的目光,整个人清醒!
“老爷!”喜儿一见李冰,赶紧见礼,急忙道:“老爷,小姐午睡未醒,奴婢去叫醒小姐。”
“不必,妳退下。”李冰走进屋内,负手转身,见丫鬟还站在那儿,一脸犹豫,他啾着她,“喜儿,妳还有什么事吗?”
喜儿一怔,连忙摇头,欠身道:“喜儿--…喜儿在门外,老爷有事尽避吩咐。”
她退到门外头,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两手紧握,彷佛很怕老爷两手一伸把门关上。李冰并未理会她,转身走入内房。喜儿张嘴,声音卡在喉咙,满满心慌,却只能紧咬唇瓣,不敢声张。自从小姐毁容,老爷已经很久不曾上小姐楼院来了,为何今日……
李冰踏入房内,就闻到阵阵幽香。他放轻脚步,靠近床榻。
她侧身而眠,身上盖着薄被。他啾着那一头乌黑长发,无声息地在床沿坐下,拾起一把秀发嗅闻。
他瞇眼啾着床里的人儿。以往只要他一靠近,她便整个人惊醒,今日倒睡得沉了,是他太久没来的缘故,还是……
他伸手模向她纤瘦香肩,沿着肩部线条一路滑下她的手臂、手腕,轻轻揉着她纤细身骨,俯身嗅闻她的香味儿。
孙少忛从沉沉睡意中被拉回意识,感觉有人在碰触她,一种熟悉又恐惧的感觉让她全身发毛,她猛然张开眼睛,从床上跳起,缩到角落!
“怎么,做恶梦了吗,女儿?”低柔嗓音甜似蜜,却看见她脸上恐怖皱疤,紧紧锁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一时间孙少忛心跳得厉害,瞪着他,缓缓扯开嘴角,拉出笑容,“是啊…爹,我梦见一只怪物坐在我的床边,好可怕啊。”
李冰充耳未闻,目光避开她难看的一张脸,冷冷道:“我托人找到一位高明大夫,明日该会到了。”
“爹,你还不死心啊?”娇柔声音带着微微叹息,声韵里夹着一语双关的味道,过去这种时候她总必须努力压抑着全身颤抖,今日她发现那种浑身打颤、冷汗直冒的感觉不再。也许心里有个人支撑着她,让她不再充满无助和恐惧了。
李冰皱眉,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忆往事:“当年我初次见到妳时,妳才八岁,明眸皓齿,肤如初雪,晶莹剔透犹如仙物。妳看见我,嫣然一笑,我惊为天人……”
他的眼神迷离痴恋,语气停顿。
“没想到我竟对一个八岁小女孩痴心狂恋。如今妳已经二十岁了,正是我当年入赘孙家的年纪。人人以为,李冰传奇轻而易举,殊不知这十多年来我费了多大的功夫,花了多少苦心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不惜入赘孙家,将孙家产业壮大,一切都只为了能够更接近妳,好亲手照顾妳,栽培妳,疼爱妳,给妳最好的生活……没想到妳是如此报答我!”
她面无表情,无奈也麻痹了,只是静静窝在床角,听他数落。
“妳遇山贼之说,能够瞒骗世人,却骗不了我!妳心里有了爱人,身子给了那个男人,还把自己给毁了容,以为如此我就能对妳放手,成全你们!妳休想!”
冷厉声音满是切齿痕迹,一把抓住她手腕,一想到她背着他和男人苟合,就气得几乎丧失理智。
“---…爹,我娘单纯善良,她只是个柔弱女子,禁不起风浪折腾。她深爱着你,你是她一辈子的依靠,请你好好对待她吧。”孙少忛深深地吸了口气,语重心长感慨深。
“和她结为夫妻至今我不曾亏待过她,但是妳呢?我已经答应妳,我不会碰妳,更会爱护妳母亲,只要妳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让我看到妳!妳却背叛了我!
我告诉妳,我一定会找出那个玷污妳的混帐,生生折磨他至死!”他扳过她的脸,怒瞪她,但是一碰到她丑陋的脸,他又立刻放开了,更愤怒地甩开了她的手。
孙少忛摔在床上,长发遮去容颜,手腕已经浮出五指淤痕。
李冰瞪着她,眼里却又是满满的疼痛和怜惜。
“……即使遭妳背叛,我也无法放弃妳。”他抓起她一把秀发,靠近她耳边,“妳放心好了,纵然要我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妳的脸,让妳恢复昔日的美貌,永远留在我身边。”他起身,走出房间。
她趴在床上,忍不住打了冷颤!惫好她一直瞒住凤紫鸳的身分,否则此时便落下把柄在他手上了。
“小姐!小姐,妳没事吧?”喜儿慌张地冲进来,她一见小姐趴在床上,
长发凌乱,一阵紧张和愧疚,“小姐,对不起,我…我保护不了小姐…对不起…”
她抬起脸,望着喜儿。喜儿是李冰多年前买来伺候她的,她家有幼弟,爹娘卧病,一家都指望她,她能怎么保护她?
孙少忛露齿微笑,“喜儿,不要慌,我很好。”
喜儿望着她,眼泪掉了下来,“小姐,为什么妳已经变成这样了,老爷还是不放过妳?”
她无言,伸手抹去喜儿脸上的泪。人心执着,异常可怕,她也无奈……
夜,静悄悄,全府人该已入眠,可是西侧楼院外却有人驻守,已经好几天了。孙少忛内心焦急,今夜再不去见罗隽,怕他会有动作。情非得已,她只好找喜儿帮忙,偷偷从窗户爬出来,一路上小心地穿过蜿蜓小径,好不容易才走到后门。她藏在暗处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儿没有人守着,才走出来。
李冰之事,无论如何得瞒住罗隽,实在是她有太多顾虑。一来此是家丑,她难以敌齿,二来她忧心罗隽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和动作。
堂堂德亲王,若在此地引起骚动,不久定传回京城,难免引起罗非揣测。罗非若因此派人深入追查,那么她冒充凤紫鸳,还有凤紫鸳是孙少凡的秘密恐有曝光之虞。
再者,正因为她柔弱的母亲深爱着李冰,自从李冰入赘,母亲对他依赖甚深。
李冰心机深沉,他便是利用对她母亲极尽扒护,让自己成为她母亲的天和地,让母亲没有他会活不下去,威胁她无法将他的不良居心说出来……
她打开关锁上的后门,又往后看了几眼,才偷溜出来,悄然把门带上,方才转身。“唉。”
“为何叹息?”
“呀啊……”
“是我。”来人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搂入怀里。
她望着深沉夜色,黑盘站在不远处。她仰起脸儿,迎上了一双深邃温柔眼神,心口瞬间惊惧的跳动已经平息。
“吓到了?”罗隽放下手,将她转过身来。
“罗隽,你怎么来了?”她忧心地四下张望,害怕被夜里巡守的家丁发现,赶紧拉着他走。
罗隽回头望了一眼她生长的地方,才和她离开。
深夜长街寂静,一轮明月银光拉长了两条相依相偎的身影,黑盘离了几步远走在两人身后,不敢打扰。
“难道你夜夜都来等吗?”她圈着他的手臂,心情相当复杂。
说好尽快去见他,但是李冰接连好几逃诩派人守在楼院外,她无法出来心急如焚。“不,我的船已经离开柳江岸,今晚我才过来的。”孙少忛停住脚步,和他面对面,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你的船要离开柳江岸?”
摆盘闻言,难忍满月复火,不等主子答话,冲上前道:“那个瞎了眼的知县!前日突然带了大批官兵上船盘查,说是唯恐船上有可疑人物,他身为地方父母官,有保护百姓之责!愚蠢狗官还对主子大声吆喝,要是常护卫在此,立刻就斩下他狗头了!”
孙少忛一怔,恍然大悟,那天深夜她去见罗隽,肯定是被李冰发现了,所以他才派人守在楼院外,不让她外出。李冰一向深谋远虑,在他尚未模清对手底细之前通常按兵不动。
狈官会突然找上罗隽的麻烦,肯定是李冰在暗中操纵!
“妳放心,那条船是京中富商楼五所有,他查不到我身上来。”罗隽淡淡说道。
她抬头望着罗隽,又惊又疑,难以置信……又感激动容。他竟知道她忧心挂虑之事?他竟……
“哼,若非五爷阻止,属下定取了狗官性命,何须忍受这股窝囊气!”黑盘深怕事后被常喜知道他保护主子不力,令主子受了如此委屈,肯定会被常喜怒骂到抬不起头来。
“退下。”罗隽声冷。
摆盘整个人一缩,立刻闭嘴往后退了三大步。
“罗隽,对不起…谢谢你。”想不到他堂堂皇族身分,竟肯为了她,闷不吭声任一个小狈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她的心沸腾腾的烧着感动,也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她应该要更相信罗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相信他会永远在她背后默默支持她,用他的睿智帮助她。
罗隽拉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啾一眼她单薄的衣着,紧握了她的手走过月下无人的街道。
她痴痴凝望着他,任由他拉着走,走了一段路。
“到了。”罗隽停下,低头对她微笑。
孙少忛狐疑地转头一看,他们停在一座屋院前,院子大门开着,她正困惑这是谁的家,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罗隽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黑盘负责关门。他拉起两扇大门,关起之前往外看了一下,一批藏身暗处的护卫分散开来,守到屋院外各角落去。
这座宅院不是很大,像一般人家的住所,不过连接之处刚好是孙府西侧高墙,是距离孙少忛的楼院最近的地方。
“你把这里买下了?”她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厢房里,身上披着他的外衣,一脸惊讶。
“妳不肯跟我回京,也不想离开家里吧?”罗隽和她面对面而坐,斯文冷静沉着,陈述事实并无抱怨。
孙少忛望着他,一颗心虚志下心。她深爱罗隽是不争事实,但是上次对他表白其实藏有私心,她还是利用了他对她的温柔和深情,施美人计制住他与罗非连手的可能。然而他竟然知道她不会为他而离家…
他难道都看在眼里?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为何态度如此从容不迫?看她坐立难安,罗隽轻触她覆着面纱的脸,“本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妳,深陷于痛苦绝望之中,比起来如今的等待不算什么,所以妳放心做妳想做的事,我会等妳,等妳了无牵挂,愿意待在我的身边。”
他深情柔语打动了她,孙少忛霎时热泪盈眶,放下手里的杯子,扑入他怀里。
“隽……对不起,千千万万个对不起:-…对不起……”她对他一再、一再的试探和利用,他明明都知情,却都包容了她。他已经亲眼见到她变成这副样子,他还愿意为她守候!她真的好心愧,好戚动也好难过,她这辈子如何还得了他的深情和宽容。
“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他将她抱在腿上,在她的耳边轻喃。
“我爱你。”她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心怀着满满激动,“天不老,情难绝;朱颜改,心不灭。”
他搂着她的背和纤细的腰,冷俊脸庞似无动容,始终是柔情斯文笑,唯有深邃如墨的眼神里闪着炽热光芒,两手将美人柔香拥得更紧。
“泛儿,妳记住,妳的背后永远有我守护,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妳,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来找我。”他侧过脸轻吻她的眼、她覆着面纱的脸。她听了他的话,一颗心又是悸动不已。他真的不问,打算默默支持着她,直到她需要他的力量吗?
她紧咬着唇瓣,依然无法在他面前把面纱拿下,但是此时此刻她好想吻他!
“隽,你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他狐疑地啾她。
“隽。”轻软声音拖长了撒娇的尾音,眼里摆着渴望和乞求。
罗隽轻叹了口气,拿她没辙。……只盼他派回京城的人能够尽快带来好消息。
她盯着他闭上双眸,才缓缓拉下面纱,却又担心他偷看,心里很不安。她忽然灵机一动,眼里闪起促狭光芒,嘴边尽是笑意。
罗隽深深臜眉,“妳在做什么?”
“防你偷看我。”她把纱巾折成细条,拿来绑住他的眼睛,起身在他后头打了结,披在她身上的外衣落了地。
罗隽不悦地伸手想要扯下。
“隽……”她拉下他的手,抚模他光滑的脸庞,情深款款地痴望着他,烫着一张脸皮慢慢靠近他的唇。
“泛儿!”他沉声正要制止她的胡闹,她软热的唇舌贴上来吻住了他,堵住了他的轻斥。
他一怔,停下了动作,静静坐在那儿,不久腿上就多了一份重量。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捧着他的脸,吸吮他的唇瓣,轻舌忝着他---…
罗隽体内涌起阵阵热流,手掌贴在她腰后,缓缓收紧。
“隽……你对我太好了,我怕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你。”她把容颜毁,李冰四处寻医仍不罢休,他对她的执念太深,异常顽固可怕。
如今她又多了一个牵挂之人:-…
她深吻着他,把满满热切的情意化为缠绵热烈的吻。
她现在甚至担心李冰可能已经发现罗隽是她心底那个人。
他虽贵为亲王,但是京城离此千里远,强龙难压地头蛇,李冰在此势力大,连地方知县都得听他的。思及此,她更开始担心李冰会对罗隽不利。
身后一双手游移上来,轻轻按压着她的背,抚模着她,在她分神的时候,化为主动,吸吮着她的唇,细碎的一路吻下她颈项,解开了她腰间带子……修长手指伸入她衣襟内,敞开她的衣领,缓缓亲吻她胸前细致柔滑的肌肤…
“隽……”她轻喘着气,两手搭在他肩上。她抬起头,迷离目光落在墙上。他的眼睛系着纱巾,只有她一人看得到烛光舞影,满室暧昧,她终于难掩娇羞,轻轻推他…
他却忽然扯掉了纱巾,她急忙两手环住他颈项,把脸儿埋在他肩窝上,不让他看。
罗隽把烛光灭去,抱着她走向床榻。“隽-…”她轻颤,细声抗议,却被放在床上,他的身躯压了上来。“别担心,还早,天明之前我会让妳回去。”
幽暗室内,传来他温柔的声音,不久她的衣服被褪下了……
“忛儿,我爱妳。”
“可是……啊……”
夜深深,月弯弯,芙蓉帐内浓情蜜意,娇声轻喘,终于抛弃顾虑。
小心点,别吵醒她。她隐约听到声音,有人很温柔的抱着她……唇上忽有一股温热,是罗隽在吻她……
她好困,好倦,想醒又不能醒,又感觉好热,像被棉被包裹着,不久连脸都被闷住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在移动,好像换了人抱她,然后有一股腾空上跃的力劲,一忽儿又很快坠了地。
有人抱着她在跑……
一股闷热感终于解除了,她又沉沉睡去。
她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叫唤,她才辗转醒来……
她缓缓张开眼睛,望着熟悉的床顶。
是她的房间,罗隽命人把她送回来---…孙家地大屋院多,他怎么知道她住哪个楼院,哪间房?
“小姐,夫人来了。”喜儿站在床边。
“少忛,怎么睡得这么晚,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让娘看看。”孙夫人坐在床沿,一脸忧心,模着她的额头。
“娘,我很好。”她望着母亲,还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孙夫人直啾着女儿,见她难得的眉开眼笑,嘴角弯弯甜似蜜,一脸的幸福模样,几乎连脸上的瑕疵都能遮去了,不由得也漾开了笑容。
“原来只是赖床呀。”一颗心宽了下来。
“娘,妳吵醒人家,有什么事呀?”她爬过去抱住母亲的腰,靠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没事,只是过来看看妳。”孙夫人轻声说,脸上若有所思,眼里有忧虑,
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少忛,娘为妳的终身大事担心,转眼妳都坑邺十一岁了……唉,到哪儿去找到高明大夫来治好妳的脸呢?”
她抱着母亲,脸儿埋进母亲的怀里,声音笑吟吟:“娘别担心,我留在家里陪您不好吗?要是嫁作人妇,我还能赖床吗?”
“少忛…娘很希望妳能够有一个好归宿,有个人保护妳。”孙夫人语重心长,轻轻模着女儿的头发。保护她?内心不免跳了一下。自从去年李冰执意对她验身之事后,母亲就彷佛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但,该只是为她毁容而愁烦吧?
她紧咬着唇,疼惜母亲,紧紧抱着她。她好想告诉母亲,她有罗隽,她爱罗隽,她多想让母亲认识罗隽,但是为了凤紫鸳,罗隽的身分绝对不能曝光,还有李冰…她一怔,思忖了一会儿。
这也许正是个机会!
“娘,咱们这附近搬来了一个人,这人是京城来的富商,听说他还是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娘,干脆请他来帮我看看好了。”
“妳足不出户,藏身闺阁之内,听谁说的?”
“当然是喜儿跟我说的呀。”
啊?站在一旁忽然被点名的喜儿眨了眨眼,心里很无辜,却见夫人朝她看来,连忙点头如捣蒜,赶紧接着编说道:“是街边打铁的蒋伯说的。”
“是啊,娘,蒋伯有个远亲就是在楼家做事的。”孙少忛坐起身来。
“那位富商大夫姓楼?”
“嗯,他叫楼五。娘,让喜儿去请他过来帮我看看好不好?”她趁此机会让母亲认识罗隽,同时把罗隽捧为孙家贵宾,李冰便无法暗中唆使
狈官对付罗隽了。虽然此事她是临时决定,来不及通知罗隽,不过她与罗隽心有灵犀,相信他会知变通。
孙夫人望着女儿眼里的光芒,一脸狐疑,转头对喜儿道:“既然如此,妳去请楼大夫过来一趟。”
“是,夫人。”
李冰外出回府,听管家说家里来了大夫,是从京城来的楼五,在小姐房中诊问,一张脸色冰冷,马上来到西侧楼院。
“老爷。”孙夫人两名丫鬟在厅外等候房内,看见李冰马上见礼问安,
声音传到了房内。
李冰负手不语,不久就见夫人走出来。“相公,你回来了。”孙夫人和颜悦色,温柔婉约,声音轻柔。
“夫人,听说妳给少忛找了大夫,所以我过来看看。”
“相公,有好消息呢!楼大夫说,少忛的脸可治、可救,可望复原。”孙夫人眼里有着激动泪光。
李冰闻言,尽避满月复质疑,表面上仍然笑道:“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等少忛恢复容颜,夫人就不需整日愁烦了。”
自从女儿毁容,孙家失去欢笑声,孙夫人再没了笑容。
她深深望着相公,一双沉静眼眸彷佛将他看透,她却没有言语,神情婉柔,笑着点了点头。
李冰一番心思都在房间内,啾着房门道:“夫人,我想!”
“相公,你入赘孙家,把我一双儿女当成亲生子女看待,这阵子又为少忛费心尽力,妾身真的是非常感激。……相公,抱歉打断你的话,你方才想说什么?”
李冰一怔,内心立有警觉,却深望着夫人温柔眼神,柔和笑容,不见异样!…是他多心了。
“没什么。夫人,我只是想见见楼大夫,倘若他真能治好少忛,那该亲自向他道谢。”
“相公说得没错。这会儿楼大夫还在为少忛诊治,这里是我女儿的闺房,相公,我们到大厅去等候吧。”孙夫人轻轻搭着丈夫的手,仰头望着丈夫冷峻的脸庞。
李冰一震,狐疑地瞇眼啾着她一脸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多心-…他果真是疑心生暗鬼了。
去年验身之事,他是一时失了理智,事后他故意不对夫人解释,便是怕有愈描愈黑之嫌。他表现坦荡,后来夫人也释疑了,这一年来他更小心谨慎,她不可能会知道的。
“…好,走吧。”
孙夫人留了一个丫鬟下来,给楼大夫带路,便和相公离开楼院。
彪房之内,孙少忛没有言语,表情复杂,眼有泪光。
房门未关,外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受母亲的保护……
是她多心了吗?娘…是不是发现了?
罗隽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孙小姐,妳转来转去,心不在焉,要本大夫如何为妳疗治?”她抬眼见他一脸正经,不苟言笑,好像把大夫扮上了瘾,差点就笑了出来。
“抱歉,楼大夫。”一双灵眸生情意,痴痴将他望,毫不掩饰对他的深情爱意。
罗隽面色微窘,瞥一眼旁边的丫鬟,缓缓放开了手。
“啊,小姐,我看诊治还要一些时候,奴婢去为楼大夫准备些点心吧。”喜儿识相,笑嘻嘻地欠身退出房间。
孙少忛马上投入罗隽的怀里。“隽,我好想你!”
他两手将她抱住,嘴角有了笑意,“不是才刚分别吗?我看妳睡得香甜,不忍叫醒妳,趁天色未亮,令护卫把妳送回来。睡得好吗?”
她埋在他的怀里点头,“是黑护卫吗?他怎知我的房间方位?”
“……不是。”罗隽若有所思,想想也不需瞒她,说了还可让她安心,便实言道:“三年前安亲王曾经遇刺,庆幸有惊无险,他建议我养一批影护卫备而不用。此次出门,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么说来,她根本不需担心他的安危。孙少忛听完,完全松了口气,安心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娘看你很满意呢。”母亲初见罗隽,似乎为他的年轻和高贵斯文气息惊讶,差点失态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娘亲如此窘迫呢。
罗隽只是微笑,亲吻着她的长发。
“不过没想到你会说我的脸还有复原机会。看你自信满满,我娘充满希望,我都开始担心了。”
“一切都是为了要见妳,与妳“日久生情”,让妳顺利嫁给“楼五”。忛儿,不管我能否医好妳的脸,我想请令堂将妳许配给我。好吗?”
孙少忛忽然身子僵硬,紧紧抱住了他,没有言语。他深知她不可能答应嫁给“德亲王”,才出此下策。这的确是非常诱人的好主意,她可以保住懊朋友的秘密,又可以与他双宿双飞……
就怕有人从中作梗,宁愿与她玉石俱焚,最后她嫁谁都不成,反而伤害了她最亲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