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酒店 第三章
他本无意伤害她的,他只是要她离开而已,最好是离他远远地。
那张带泪的容颜又再次浮现在倚时寒的眼前,她比较适应灿烂的笑靥,他也希望能再见到她的笑容。
倚时寒猛然惊觉自己心中的念头,他……居然希望再见到聂书影的笑容?!
这太荒谬了,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她的笑容?
一定是他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了多年不见的小妹——念荷,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一定是的。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崇拜偶像是难免的事,而幻灭是成长的开始,也许经过一件事之后,她不会再到店里来,他也不会再和她见面了;只是……他却没由来得感到失落。
连续好几个月聚看见聂书影到店里点一杯柳橙汁,坐上一、两个小时,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如果她不再出现的话,他大概会不太习惯吧!而且,“重要”的是店里的收入会减少。
没错,只因为她是老顾客了,不会再有其他的原因,倚时寒试着说服自己相信。
他打开酒柜,倒了一本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一直沿着他的喉咙灼烧到胃部。
有多久不曾尝过烈酒了,半年?一年?或者更久?他已经记不得了。
倚时寒烦躁地爬了爬头发,而今天他居然为了个黄毛丫头破例?!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来。
倚时寒并没有多大反应,仰头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后,才道:“有事?”
“你猜猜看,谁来了?”风伊文暂时不计前嫌,神秘兮兮地说。
倚时寒并转过身,“谁来了?”
“怎么?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开口的人不是风伊文。
倚时寒闻声,立刻转过身来,“慕枫,你来啦!这几个月你上哪去了?”
“我?”慕枫大咧咧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自在得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什么地方都没去。”
一眨眼,风伊文已冲好三杯咖啡端了出来。
慕枫嗅了嗅,咧开嘴笑道:“真怀念伊文的咖啡。”他这人别的专长没有,就是会拍马屁。
“放心,我不收费的。”风伊文递给他一杯咖啡声明道,“既然你什么地方都没去,怎么不到店里来?”
“我在闭关修练。”
“练什么?”风伊文诧异地问。
“练葵花宝典。”慕枫喝了口咖啡,顺口胡诌道。
风伊文瞪了他一眼,啐道:“你少不正经了,真是狗嘴里吐出不象牙来,小心我K你。”
慕枫不以为然地道:“啧!啧!这么凶悍,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小弟弟——”风伊文特意把尾音拉得老长,她知道慕枫最讨厌她叫他小弟弟,所以她就偏要叫,谁教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伊文,我已经二十三岁,不小了。”
“是吗?”她甜甜一笑,“可是,你在我们的眼里还是一个小弟弟。”
慕枫看了倚时寒一眼,瞧他似乎没有要拔刀相助的意思,也就只好认命了,谁教自己要自找麻烦呢?
“我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慕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这还差不多。”风伊文顺手捶了慕枫一拳,“女人可不是弱者。”
“是,是。”慕枫只得对她的话迭声的附和,难怪俗语说:“惹熊、惹虎,就是不要惹到恰某某。”果真是至理名言啊!现在慕枫的一张脸恐怕能苦出汁来了。
倚时寒只是嘴角略微往上扬了一下,“伊文,晚餐就麻烦你去张罗一下。”
“OK,我等会儿替你们端上来。”
“谢谢!”
等风伊文下楼去之后,慕枫才又开口抱怨道:“老哥,你真不够意思,居然置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枉费我们的交情匪浅。”
倚时寒瞄了他一眼,道:“谁教你要自讨苦吃。”这是慕枫和风伊文之间战争,他没兴趣参一脚。
蓦地,慕枫正色道:“都已经过好几年了,难道你还不打算回家去吗?”
必家?!是回台北的家呢?还是月夜岛?
虽然倚时寒这几年流浪在外,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关心家里发生的事,他知道大哥倚廷洛娶妻生子了,也知道倚念荷嫁给纪右司;不过,短时间内他暂时不打算回去。
最近家中似乎兴起一股结婚热,而且历久不退,他可不希望老爸和老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
“过些时候再说吧!”倚时寒是打算终身不娶了。
“换一句台词吧!”慕枫扮了个鬼脸,“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那你就问点新鲜的吧!”
“近来店里的生意如何?”
“还过得去。”倚时寒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恐怕天塌下来也砸不掉他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慕枫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这个该死的个性什么时候才会改呢?
不过,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听说……听说……”话才说到一半,慕枫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稍早在他上楼来之际,风伊文已经把近日来发生的事全都说上一遍了,而且还拟了个计谋。
炳!炳!没想到居然还有女孩子不被老哥的冷酷逼退,嗯!懊现象,慕枫在心中想着。
“你牙齿白吗?”倚时寒直直地盯着他瞧。
“我听说最近店里出现了一位勇敢的少女,居然试图融化寒冷的冰块。”慕枫不顾一切地把话说完,即使倚时寒那锐利的目光像是在他的身上挖出两个洞来,他仍是无所畏惧。
倚时寒摇摇头,放弃再继续瞪视慕枫,因为他知道,算他把眼珠子瞪得凸出来,慕枫那小子也不会少块肉,那他又何必呢?
“你想,勇敢少女能够融化寒冰吗?”慕枫不怕死地又问。
傲无疑问地,慕枫口中的勇敢少女就是聂书影,而那寒冰理所当然就是倚时寒了。
“我不知道。”倚时寒刻意冷淡地道,他才不会让那臭小子知道,他的心居然因为这番话而起了波涛。
她……真的能够改变他吗?不可能的。
这时,慕枫却又不知死活地在虎口里拔牙,“不过,这位勇敢的少女倒是很对我的胃口,也许她会喜欢我也说不定,明天教伊文替我介绍一下。”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音量却正好可以让一旁的倚时寒听得一清二楚。
慕枫要追聂书影?这个念头一窜进倚时寒的脑海中,却令他没由来得感到不悦,至于不悦些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慕枫偷偷地了他一眼,克制不住心中的窃喜渐渐泛开来,原来寒冰也会动心!
这会儿,门外突然传来风伊文求救的声音。
“里面的人赶快替我开门,我的手坑谙了。”
闻言慕枫赶紧快步走去开了门,。
风伊文端了三份餐点站在门外,一见到慕枫立刻把手上的东西悉数转移到他的手上,“端进去。”
“遵命。”慕枫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倚时寒一脸凝重地望着窗外,就连风伊文的大吼大叫他也没听见。
风伊文和慕枫相视一眼,两人贼兮兮地交换了一抹微笑,仿佛有种不为人知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伊文,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慕枫已经径自动手、动口了。
倚时寒面前的食物却丝毫不未动。
“什么忙?”风伊文故作不解地问。
他们俩特地加大音量,以免倚时寒没有听见。
倚时寒凝视仔细地听着慕枫和风伊文的对话,难道慕枫真的要展开追求?
“我想认识那位勇敢的少女,希望你居中替我们介绍,可以吗?”慕枫表面上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其实在心中他早笑翻了。
难得有这机会可以整整老哥,没有人会轻易放过的,包括他——慕枫。
虽然倚时寒的俊脸上没有表情,但是,慕枫却注意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风伊文沉吟道:“好啊!明天是星期六,你早点过来,我再介绍你和她认识。”
“OK!”慕枫比了个手势,“不过,先告诉我她的名字,可以吗?”
也许是搞错了,倚时寒仍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那位少女并不是聂书影。
风伊文爽快地道:“她叫聂书影。”
霎时,倚时寒的一颗心立即往下沉,慕枫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追聂书影了,这样不正合他的意吗?聂书影不会再有时间来烦他,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伊文假装这时才发现倚时寒一直没有进食的事实,她喳呼道:“时寒,你干么不吃饭?”事实上,她一直都仔细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没什么。”倚时寒心不在焉地把东西往口中塞,他大概连自己吃了些什么东西也不清楚。
这个冷漠的面具他已经戴得够久了,也许聂书影会是那个能令他卸下冷漠,重拾笑颜的女孩!慕枫和风伊文都如此期待着。
慕枫遇上风伊文的眼神,会意道:“伊文,你想那聂书影会喜欢我吗?”
风伊文一板一眼地打量起他来,演什么就要像什么,不是吗?“你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年纪又与书影相近,你的机会很大。”
“太棒了。”慕枫硬着头皮说,因为他已被倚时寒盯得头皮发麻,头发也差点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倚时寒叹了口气,罢了,慕枫的确和聂书影很登对,他是该衷心祝福他们的。
深夜,倚时寒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漆黑的夜晚没有了繁华,显得冷冷清清,偶尔急驶而过的车子为宁静的夜增添一些声音。
他再一次想起聂书影那张哭泣的脸,更觉得自己是罪大恶极,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风伊文说得没错,他是没有权利去伤害她;可是,他真的伤了她,毫不留情地伤害一个年轻的女孩。
蓦地,一阵震耳欲袭的引擎声传来,像是平地一声雷,扰人清梦,也破坏了夜晚的宁静。
倚时寒马上就见又是一群在外游荡的少年,镇日无所事事地骑着车子四处闲荡,在街道上猖狂地飙着车玩命。
甚至有些少年还手执开山刀,无缘无故地砍伤路人,草菅人命,他们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两三辆机车自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倚时寒冷冷地瞥了一眼,却对上了其中一名年轻男孩凶狠的目光,他别开脸,不屑再看,因为他们会令他想起害死梅儿的那些人,让他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不过,他终究是忍住了,毕竟他们并不同伤害梅儿的那一群流氓。
可是,那一阵震耳欲袭的引擎声又自远而近,显然那一群人又去而复返了。
倚时寒无意惹是生非,但是,若是有人挑衅的话,他也绝不会忍气吞声,那不是他的处事原则。
一转眼,那三辆重型机车又绕了回来,围着他不停地绕圈子。
倚时寒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根本就当他们三辆车六个人不存在似的。
“你刚刚在看什么?”他们其中一人气焰高涨地问,现在他们可是有六个人,而对方只有一个人,不论怎么着,他们都是占上风的。
倚时寒抿着唇不打算回答。
车子绕行的圈子愈来愈小,车子上的少年全都兴奋地“哦哦”胡叫一通,看来,他们是打算卯上他了。
而倚时寒仍是文风不动。
“唷!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他是个女人呢!”先前说话的那个少年又再度开口。
“狗仔,我们干脆月兑了他的衣服证明一下。”另一个少年嘿嘿地笑道。
“好啦!”
“月兑他衣服。”
“月兑啊!”
“他一定是吓呆了!”
其余四人也大声地嚷嚷,仿佛此际对手已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们随意宰割了。
倚时寒抬起眼,淡淡地扫了最先开口说话,像是带头的少年一眼,碧绿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透射出两道阴森、冷然的光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向是倚时寒处事的准则,若是有人犯了他呢?他铁定会加倍奉还,然后再补上两脚。
那叫狗仔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不敢再直视倚时寒的眼睛,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透视人心似的;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就像戴了个面具似的没有表情,他不由得心生怯意。
有个不知死活的人一马当先地伸出手去,“我先模模……”看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这一眨眼的时间,倚时寒已经捉住他的手,一使力将他远远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个人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其余五人全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刚才所看见的一切,很显然的,他们这一回是踢到铁板了。
倚时寒面不改色,仍是那一派漠然,从容得仿佛刚刚出手的人不是他。
“你们还有谁想试一试?”他缓缓地环视其余五人,一副傲视群伦的模样。
如果他们识相快滚的话,他也不打算为难他们,这件事也就此作罢;但,如果他们还打算斗下去,那么他会打趴他们,反正他正愁无处出气呢!
“揍他。”狗仔一声令下,其余四人全都自车上拿起铁棍一起攻过来。
倚时寒冷静地盘算着该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来摆平他们,一边动作利落地避开当头打下的那一棍,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狠狠地踢中了某个人的脸。
嗯!只剩下四个。
倚时寒左闪右躲,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他们四个人之间,铁棍漫天飞舞,却连他的一片衣角也碰不着,真不愧是人狼一族,有着过人的运动神经。
不一会儿,他已将所有的人打趴在地上了,就让他们在大街上过一夜吧!彬许明天早上,他们会“冷静”一些。
倚时寒拍拍身上的衣服,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才刚干完一架的人。
那些少年们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斯文的人打起架来也这么干净利落而且高杆,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光看他的外表,谁猜得到他竟是个打架高手。
对于他们,倚时寒已经尽量放轻力道了,若不是看在他们年纪尚小的份上,他会打得他们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下课钟再度响起。
纪知雁收拾好书包,立刻朝聂书影奔去,口中直叫道:“书影,你今天去不去伤心酒店?”
“为什么不去?”聂书影低头整理桌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边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是吗?”
“嗯!”纪知雁顿了一下,才又道:“你不打算放弃吗?”她指的是倚时寒——伤心酒店的老板。
“怎么?你希望我放弃?”聂书影背起书包,拉着纪知雁就走。
“不,不,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一些。”纪知雁知道她已经陷进去了。
可是她们都不了解倚时寒,天知道他有没有怪僻?例如:虐待狂、同性恋、暴力倾向……等。
纪知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太危险了。
靶到她的颤抖,聂书影一脸莫明其妙地停下脚步,张大眼睛瞪着纪知雁,“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纪知雁尴尬地笑了笑,要是让聂书影知道她把倚时寒想成虐待狂、同性恋的话,她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真的没事?”聂书影想再确定一下。
“嗯!”纪知雁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聂书影没再追问,她在思考着待会儿见到倚时寒之后,她该跟他说些什么?他会不会不理她?“小纪,你老实说……我长得怎么样?”
走在一旁的纪知雁闻言差点往前跌了出去,幸好聂书影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突然这么问?”纪知雁一脸的茫然。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纪知雁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你很漂亮。”
“是吗?”聂书影伸手模模脸颊,如果她长得很漂亮的话,那倚时寒为什么一点也不为她动心?
“当然?!”纪知雁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孩子追你。”
聂书影倏地垮下双肩,偏偏她要的不是他们,他们都不能让她有那种来电的感觉。
可是,让她感到很悲惨的一点是,倚时寒的长相居然比身为女孩子的她还要美,难怪他不为所动,在这个世界上,若要找出比倚时寒还美的女人,恐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可是,除非他有自恋狂,否则,她还是有希望的。
“啊——”聂书影突如其来的大叫一声。
纪知雁首当其冲地吓了一大跳,她抚着心口,惊魂甫定地埋怨道,“你想吓死我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聂书影满是愧疚地道歉,“我只是在抒发一下心中的压力。”
“下一次要大叫之前,请先通知我。”
“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