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 第三章
萨札本来是要去杀了他的。
但是在灰狼扑上前去,即将一口要咬断少年的动脉前,他却下令阻止。
他看到少年惊慌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起了一丝丝的怜悯,觉得少年命不该绝。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们应该不会有“怜悯”这种感觉。
生即是生,死即是死,差别只在痛苦多寡。
对他们来说,rou体的痛苦不算什么,只有胆小的人类才会因为rou体上的伤害痛哭流涕、担心害怕,就像当时眼前的少年一样。
如果他知道这一声呼喝使他从此步上背叛族人之路,还会阻止灰狼在少年美丽的颈子上咬下致命一口吗?
如果没有看到少年的脸,也许他就不会阻止灰狼。
迸书上记载的一点都没有错,他的rou体左右完全对称,堪称完美极品。肌肤细女敕无暇,如同初生之犊,仿佛还带着微微的甜味。受惊的脸庞那样惹人怜爱,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浮现血液奔流的红晕,他必须要极度忍耐着才能克制自己不扑上去紧紧咬着他美味的脖子。
这样的极品,咬死了多可惜?
他脑袋中突然出现这个念头。
少年像一个制作精美的女圭女圭,让人爱不释手,让他只想占为己有。
爱女圭女圭的人绝对不会乐于见到自己的女圭女圭被拆得支离破碎,或是和朋友分享,而是希望锁在地下室里,成为自己独有的收藏品。
在他怀中闭上眼的黄金律,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温润的躯体让人舍不得破坏一丝一毫。
少年身上的白银十字架是个封印他血味的十字架,但是效力不长,这令他觉得疑惑。
能辩识未成熟黄金律的生物除了他们一族外没有其他的族类了,人类当然也没有这个能力。
送他回到村落后,他在夜晚的耳语中得知他的来历。
一个从小被弃置在黑森林里的孤儿,被这里唯一的老神父收养,将来注定要成为神父的接班人。
但是人们仍不安地在背地里讨论着这孩子的来历,生怕他是恶魔的子民。
到底是谁在黄金律一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身份,马上加以封印并且弃置到黑森林中?
无疑地,当年丢弃这个少年的人也和老祭司一样想要避免未来无谓的血腥争夺,所以选择了牺牲这个刚出生的婴儿,没想到后来还是被人类捡回去收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初见黄金律的时候发现白银十字架的封印力量并没有很强,那应该只是当初用来暂时压住逼金律血味的临时封印,以免当野兽嗜食他的时候将血味传出去。
即使只是个小婴儿,黄金律的血味只要一散发到空气中,绝对不会逃过黑森林中低等邪灵的嗅觉,更别说逃过他族灵敏的鼻子。
丢弃黄金律的人万事具备,只是没想到一件事。
终究还是有人发现了黄金律,他仍被拉拔长大,即将要迈入血味成熟的二十岁。
包不可能想到的是,继续为黄金律加强封印的,竟然会是一个吸血鬼族中的祭司。
而他,还爱上了黄金律,因而不得不选择背叛族人。
思及这一点,萨札就很想痛苦地对着月亮放声哀号。
为什么他竟会爱上一个黄金律?
那天送少年回去之后,萨札又重返族人的聚居地,才一踏入那幽暗的地道,一群黑衣人便无声地拥了上来,带头的长老只短短地问了他一句:“是他吗?”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黑衣人无声地又退了下去,只除了一双眼睛仍烧着不信任的火焰。
那是他哥哥安东,本来是最有希望成为祭司的人选之一,但是老祭司最后却选了他,从此安东便耿耿于怀,处处想尽办法打击他,好证明他不是个适任的祭司,老祭司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每个人都看得出他的企图,却没有人多说话。
他们不像人类认为手足之情有多重要,到了必要关头,如果牺牲兄弟姊妹可以保护自己,他们绝对会牺牲对方。
残忍吗?可人类又好到哪里去?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不这样做,人类却为了身外之物去牺牲自己的家人手足。名气、财富、地位、权势,这些东西他们都嗤之以鼻,人类却像闻到腐烂气味的苍蝇一样趋之若骛,轼父夺权、残害手足以争夺名利,这种可笑的闹剧一遍遍地在历史中重演。
族人相信他,因为他们认为在安东的监视下他不敢有任何欺瞒。
祭司是族中倍受敬重的职位,没有人会傻到让别人捉到自己无能的把柄后被撤换,从此流落边界,不得重回族内。
那天晚上他做了无数个噩梦,不是梦见自己被发现背叛族人遭到流放的命运,而是那张脸,那张无助流泪痛苦的脸。
他雪白细女敕的身躯被黑色覆盖着,那是终年身穿黑衣的族人,每个人露出尖利的牙齿在黄金律身上仔细啃噬,美丽的鲜血染满了他们锋芒尖利的犬齿,还有他雪白的肌肤。
他无力挣扎,血色慢慢退去,苍白的脸转过来,看见了他。
安东的手伸过去像抓兔子般抓住他细女敕的颈子,狞笑地看着他,然后猛力咬了下去!
少年的眼泪流了下来,嘴唇微微开启像是要说话,但那只是因为感受到极大痛楚的反射动作。
美味的鲜血一点一滴地喂饱了他的族人,少年的身躯渐渐地变得死灰,丧失生气,可是那双看着他的眼仍旧闪着灰暗的棕色,乞求他伸出援手。
他满身冷汗地惊醒!
那双眼睛……他无法忘怀。
那是一双美丽的棕色眼眸,当少年在月光下打量他的时候,曾让他短暂的心悸。
他从来没有看过人类有过这么美丽的眼眸,清澈、干净、深邃,就像他身上的血液一样干净不带任何杂质,不像其他人类眼里总是透着贪婪庸俗的颜色,比动物多出来的一点小智慧全用在追求身外之物上,而且手段卑劣至极,让他觉得有时候人类连动物也不如。
他决定继续加强少年的封印,让他的血味先不致引起其他族类、生物的觊觎。
十六岁的黄金律,血的味道已经悄悄在空气中弥漫着,只是味道仍旧很淡很淡,除非就在附近,否则不容易察觉。
那天如果不是白狼在顺风处闻到了他的味道,带着他去寻觅少年的踪迹,他恐怕也不会发现尚未完全成熟的黄金律。
第二天夜里他翻墙进到少年的屋中,老神父忧愁地在少年床前看守着。
他看到少年一脸红晕,微微渗着汗,呼吸急促,想来是发着高烧吧。
手一挥,一阵风让老神父沉睡去后,他才从窗子跳进去。
少年左右完全对称的身体正散发着高热,而所引起的红晕让他更诱人怜爱,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好好品尝。
但他还是咬着牙硬生生地忍下这股冲动,把手放在少年额头上吸去那高烧着的温度。
之后少年醒了过来,很虚弱,但那双美丽的棕色眸子依旧在黑暗里闪着清澈的光芒。
他俯身细细闻遍少年的气味,那甜美的rou体香味,还有在对称rou体下蠢蠢欲动的美妙血液直冲鼻梢,让他的犬齿不知不觉地现出原形。
他已经控制不住嗜血。
撕开他的衣襟,在如凝脂的皮肤上闪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随着粗布的掀开而显露出来。
没错,这的确是封印的十字架,背面的古老文字他看得懂,那是古书中记载他们一族历史的相同文字。
愿神的力量暂时封印住此儿的血味。
那已经近乎模糊的文字这样写着,最后有一道家族徽章,只是徽章的模样已经被岁月磨蚀了痕迹,看不出这枚十字架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来历。
脑袋里还想着徽章的事情,可他的牙齿和嘴在少年身上却没停过。
他无法顺着银白十字架的封印继续设下咒文,因为他不晓得原始的封印饼程为何,而且上头还写着“神”的字眼。
他们这一族是不可能以神之名起誓。
他扯掉银白十字架,直接在少年完美无暇的rou体上施展封印,用他的利牙刻印出封印文字,破坏他rou体的高度协调性,好让血液的味道无法透过他的身体传出。
但是这样的封印效果毕竟有限,黄金律的身体一旦到了二十岁,所有的封印对他从此无用,他注定将成为嗜血民族的猎物,一辈子被追杀,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少年当初会被丢弃在黑森林中。
与其长大后成为永无止境的猎物,不如让他根本不要出生。
那未经人事的躯体在他的吻咬下轻呼出声。
疼吗?他特地放轻了力道,但rou体的诱惑就在眼前,他必须极度克制才能不让自己的犬齿像锐利的刀锋一般划破他洁净的胸膛,吸吮那从鼓动心脏中涌出的滚烫奔流的鲜红血液。
那灼热的不断地在他体内窜流,仿佛少年的高烧进入了他体内般,让他口干舌燥,即使在冰雪中埋身,依旧不能浇熄这满腔欲火。
他对着月亮念出古老的咒语,幻化间狼形在银亮的雪地是和无止境地奔跑。
跑!窜流全身的无法发泄,只能不停地跑!让体内的热度释放在冰点下,由口中不断吐出白雾结晶,沉淀下来。
他最后筋疲力尽地倒在雪地里,不住喘气。
痛苦的感觉席卷而来,笼罩住全身。
他看着皎洁的月亮,心里知道犯下了他们一族中最大的禁忌。
他爱上了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个身为黄金律的人类!
当第一眼见到少年,不忍见其丧命在灰狼口下的时候,萨札就已经爱上了他。
原本以为只是对黄金律rou体的眷恋,因为爱情对他们一族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但是当他一次次硬生生忍住咬破他涌着生命之血的颈动脉时,他惊觉到自己竟不忍心看到少年那温暖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冰冷。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怜惜。
美丽的棕眸、淡淡粉红色的薄唇、细女敕的皮肤、漆黑如丝缎般的头发,到他完全左右对称的美丽身体都深深震慑了他的心。
他不是一个供人宰割放血吃肉的猎物,而是一个有独特意志思想的个体,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
但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恋情。
他痛苦地倒在洒满月光的晶莹雪地上对自己吼着。
他是人,而且还是黄金律!
人类只有匆匆数十年的寿命,更不用说他黄金律的身躯注定让他一生成为永远的猎物,就算他能安然老死,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眼前的躯体已然腐朽,贪婪的猎人也不会放过最后一丝得到力量的机会。他们会用尽镑种力量找到他埋尸的地点,然后分食,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至高无上的祖先们呀!为什么他要遭受这样的磨难?对黄金律强烈的爱意背后,将会是对族人的背叛及无止境的追杀。
他甚至可能因为要保护黄金律而必须亲手杀害自己的族人!
为了一个人类,为了一个黄金律而杀害自己同胞,是绝对不可饶恕的罪!
***
惫有十六天,修尔即将迈入二十岁——
胸前的那道瘀痕,这些天来淡化得越来越快了,他看着原本青紫的痕迹渐渐消逝,不但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心里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忧,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能保护自己的东西正在渐渐消失。
夜里更衣时,修尔看着自己近乎洁白无暇的胸膛,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一清二楚,连在远方黑暗里的人影似乎都能听见这一声声的呼唤。
剩下十六天了,萨札知道焦急也是于事无补。
一旦修尔过了二十岁,他的封印就没有办法再阻挡黄金律鲜美的血味散播出去,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带着他逃跑吗?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只要他活着的一天就会散发出兴起猎杀的气味,吸引各路猎人的追捕。
杀了他?不要说自己舍不得下手,就算杀了他,嗜食冷血尸体的低等邪灵依旧会找上门来,永无宁日。
也许是因为封印的关系,这几天萨札一直感觉到修尔仿佛无时无刻地在呼唤着自己,夜深人静时,那一阵阵血脉跳动的声音更是不断诱惑着他,让他处在一种说不出的焦躁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找修尔的,一来他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怕泄露了黄金律的踪影,他知道安东从没有放弃对自己的监视,森林里四处都有低等邪灵做他的眼线。
但,满月的这天晚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里最原始的冲动,在月亮的魔力小轻易地躲过安东的眼线,在湖边化成狼形,和森林里的狼群混在一起,直奔到森林的界线。
趁着乌云遮住月亮,他在黑暗里闪身跃过满是火把的城墙,无声无息地落地。
他四处张望一会儿,凭着夜风带来的味道,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阵阵香料的味道越来越强,里头隐隐约约混合着不易察觉的黄金律的味道。
他越来越兴奋,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看见阔别三年的黄金律,尖利的犬齿就忍不住冲破束缚,森亮地在月光下闪着。
味道越来越近了,转了一个弯,高耸庄严的教堂便出现在眼前,圣坛上的蜡烛光芒从窗户中透了出来,神圣不可侵犯。
一名才刚告解完的妇人,咿呀一声打开了教堂的木门,频频在门口向屋内的神父鞠躬道谢后,才满怀感激地离去。
萨札躲在阴影处看着,木门很快地又被关上,神父的脸一直没有出现。
饼了良久,他按捺不住,终于从阴影出现身,推开教堂的木门走了进去。
微弱的烛光在他眼里却是异常地刺眼,他愣了愣,反射性地用手遮着眼,一个优雅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他转过头想要看清楚,但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巨大十字架,这让他喘不过气,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不由自主地慢慢后退、后退。
真可笑,自己居然有这个胆子直闯神的禁地?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那人关心地问着。
萨札仍是不断后退,直到他的背紧紧靠在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不要再靠近我了!”那人越来越逼近,他在情急之下吼了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迟早他会窒息的。
一道月光从窗户前洒了进来,像是专程来帮助萨札似的,月亮阴柔的力量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他像解月兑了般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手一挥,教堂里所有的烛火全在一瞬间熄灭!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浮起,神父突然开口问:“是你吗?”
萨札吃了一惊,眼眼这个人不但不害怕,还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他就是……一道光芒在月光的反射下,从那人的胸口前弹射出来,仔细一看,是一个银白色的十字架挂在他的胸前,正妖媚地闪着。
“过来!”萨札一把抓住他的手,冲出了教堂,他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毕竟夜之子民是不容于上帝光明的领域,在教堂里头他的力量不但几乎消失殆尽,连比人类敏锐的感官也全部没了作用,以至于根本分辨不出在他眼前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黄金律。
冲出教堂后,他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你没事吧?”那人在他身后问着。
这次他缓缓地转过头,在满月的月光下,看着将满二十岁的年轻神父。
再度窒息。
三年多前他已经是个美少年,如今即将迈入二十岁的他,当年青涩的神态尽褪,优雅俊美的面容,黑如夜晚的头发,还有那双棕色的眼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水波流转其中,正细细就着月光打量着萨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