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出没 第五章
薄吧变漂亮了。
鲍司的同事几乎都发现了这一点,连老板娘都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的变化。
她胖了一点点,但是气色却好很多。营养比较好了以后,她不施脂粉的脸孔有种健康晶莹的光泽,眼睛发亮,动作敏捷,整个人像是月兑胎换骨,焕发出一种温柔的光彩。
除了她的变化,她的小部属素丽也美丽起来,常常在讲电话时轻声细语。
像是春天突然降临到她们办公室,有种幸福的甜蜜。
沉醉在自己的幸福快乐中,薄吧并没有发现素丽的异样,直到邵皙和洛君的窃窃私语让她听到了,她才不安了起来,正祈祷这是不正确的流言时,老板娘找她去--
“薄吧啊,-注意一下素丽,好像有个米虫在追她,真弄出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了。”
老板娘对那些发工程的公务员很没有好感,都叫他们这些又要回扣又要吃喝玩乐的人“米虫”。
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深,“是哪一个?老板娘认识吗?”
“说起来,-也认识。”老板娘很不悦,“那个姓李的小组长-知道吧?他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素丽,真把事情搞大了,我又要少个会计了……我懒得征人,-去提点一下素丽吧!”
薄吧的心猛然一沉。老板娘会这么讲,一定是风声传了出来,包公共单位的营造厂圈子不大,什么流言都流传得很快,传到这个地步……恐怕事情已经难以收拾了。
她迟疑的打电话给应元,“今天我公司有事,要晚点回去喔。”
应元的工地正在灌浆,现场吵死人,衬着隆隆作响的背景声,她听到应元扯着嗓门道:“知道了!快到家打个电话给我,我去接-……喂,别跟我客气,听到没?”
“嗯,我一定等你来接。”她温柔的说,挂上了电话,刚好触及素丽促狭的眼神。
“厚~~恋爱。”素丽笑嘻嘻的。
“不是啦!”薄吧有点窘,“……不算是。”
薄吧轻咳了一声,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素丽,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晚上请-吃饭好吗?”
“鸿门宴啊?没事请我吃什么饭?”一无所知的素丽笑着说。
薄吧的心微微的沉了沉,“……也没什么,聊聊而已。”
“好啊!”素丽爽快的答应下来,“我先打个电话。”她轻声细语的打电话,跟薄吧比了个OK的手势,但是薄吧的心情却很沉重。
挑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素丽叽叽喳喳的聊些小事,薄吧却一直很沉默,几次鼓起勇气,她终于说了:“素丽,-在恋爱,对不对?”
素丽让她问得一愣,两颊飞上霞晕,“哎唷,薄吧姊,-真讨厌……”吃吃的笑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却也很高兴。
看她这样的娇羞模样,薄吧更不忍心了,但是,她还是不能看着素丽这样跌下去。“他姓李,是工程单位的小组长,对不对?”
“-怎么连这个也知道?”素丽瞪大了眼睛。
“而且,我还知道,他主动打电话给-,跟-说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然后天天开车来等-下班,对吗?他还说……-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美丽,闭上眼睛就只能看到那双眼睛的闪烁,吃饭睡觉都没心思,对吗?”
素丽整个人都呆住了,开始涌起不祥的预感,“是谁这么长舌,连这个都跟-说?”
“因为,”薄吧鼓起所有的勇气,“那位李先生也这样跟我说过。”
素丽张大嘴,咽了口口水,“薄吧姊,-该不会也跟他谈恋爱吧?”
“我没有。”薄吧很快的否认了,“因为我知道他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样的。他们专找涉世未深的小贬计下手……”
“我不要听了!”素丽霍然站起,“我不要再听了!我不要听-说他坏话!”
“素丽,他是有老婆的!”薄吧叫了起来,“-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可以偷看他的身分证!他是有老婆的!”
“……-骗我。”她的脸蛋褪得一丝血色都没有,“一定是你们分手了,所以-才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那种人我才不敢要。”薄吧幽怨的说,“我再怎么寂寞也不敢要这种人。”
“我不相信-,我一点也不相信-!”素丽推开椅子,哭着跑了出去。
薄吧没有追到,颓然的回咖啡厅付帐--虽然她们都没吃。
她知道,素丽一定恨死她了。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也会恨她恨得要命。她明白素丽,或者说,她明白这都会每颗寂寞到要发狂的芳心。
她们是这样寂寞,这样的寂寞。每天上班下班,还是上班下班,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日复一日的蹉跎青春、蹉跎了生命。
所有美好的恋情都是小说里的纸上谈兵。平凡而众多的女孩,就在单调的生活中,想象遥不可及的爱情。单纯的工作场所、狭小的生活圈,部没有遇到白马王子的可能。
不,连遇到好一点的普通人都要靠运气。
只有孤独和寂寞如影随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青春谢去,依旧等不到爱情的降临。
所以,即使是这样猥琐的男人,他却给素丽想象中的浪漫和温柔,满足她卑微的希望。
有个人,真的有个人,赞美她青春的美丽,渴望着她,主动的迎向她,不知该说可怜还是可怕,好男人不屑满足女人卑微的希望,但是坏男人却可以。
她在这样绝望而黑暗的社会工作越久,越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薄吧怆然的搭了捷运回家,途中打了好几次电话给素丽,她的手机却一直关机中。
最后她打给应元,勉强压抑住哽咽,请他来接。等她看到他高大强壮的身影,再也撑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应元紧张得要命。早上出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下班就成了哭女圭女圭?说公司有事,结果也没晚多少就回来了,是在公司受气了吗?“乖,不要哭……”他哄着,赶紧掏出面纸,“擤擤鼻涕,跟我说,怎么了?”
她哭着,抽噎地诉说,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应元却听懂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搔搔头,“-,我真的很难替男人说好话。因为这样的坏男人的确有,数量还不少……”
虽然还是有坏女人,但是比例上,坏男人还是压倒性的多啊!有些认识的男人,常常自豪的夸耀自己的风流事迹,在他们嘴里,那些让他们拐上床的女人,不过是一具具可以的。
当然,他是瞧不起这些人的。看薄吧哭得面白气促,更是讨厌死了这些人。
“听着,不是每个都这么差劲。”他粗手粗脚的帮薄吧擦眼泪,“如果-以后被这种混蛋欺负,告诉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唉-伤心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薄吧让他逗笑了,虽然脸孔被他擦得发疼,还是感到很安慰,“将来你有女朋友就不会这么说了。就像似云说的,有异性没人性啦!”
“那女人嘴里有什么正经的?”应元撇撇嘴,“就算-有男朋友、嫁了人,我还是一样关心-,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再说,我不会交女朋友啦。”
“为什么不交?”薄吧张大眼睛。
应元脸上一阵不自在,他支吾了一会儿,才道:“又不是没交过!只是啊,女生恋爱就很奇怪,变得不像自己。而且我做这工作,一会儿北部,一会儿东部,全省跑透透,没有那么多心力经营感情,何必勒?像现在很好啊,我有-嘛,要什么女朋友?”
他这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窘了起来。他无意间跨越了界限,两个人一起低了头,红了脸。
“我、我……”他想解释,可恨话到舌尖,又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我明白。”薄吧的声音细如蚊鸣,“你吃饭了没有?”
“吃、吃过了!”应元很糗的撑起伞,因为天空开始下起雷阵雨,“我炒了个蛋炒饭,还弄了个汤,放在电锅里温着,回家-就可以吃了。”
他没有出去吃?薄吧看了他一眼,“我们走吧。”
雨很大,应元顾着遮住她,肩膀一片湿漉漉。虽然她被应元没防头的话说得害羞起来,但是看他淋湿了,她还是红着脸靠过去,轻轻搭着他拿着伞的手。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有一种羞赧,和又惊又喜的不好意思,在他们之间沉默的回响着。
到了家门口,应元看着她,千言万语想说,却又觉得造次,薄吧也满肚子的话,却只是笑了笑,“我回去换件衣服,马上过来。”
“那我先回去热汤。”他把伞伴在外面的鞋柜,“不要太久,饭菜会凉喔。”
“……嗯。”她笑了笑,脸孔莫名的又发热起来。
进了家门,她月兑了一只鞋,就在玄关发起呆来。熊先生他……熊先生他说……
我有-嘛,要什么女朋友?
她不应该这么高兴的。那只是……只是一时失言而已。她吐吐舌头,轻轻敲自己脑袋。
是啊,不要这么高兴。
因为只是失言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哭了……
第二天,素丽没有上班。她紧张的打电话、打手机,都连络不上她。
“素丽有没有请假?”老板娘不高兴了。
“有。”薄吧慌张的解释,“有,她跟我请……呃……病假。”
老板娘深深的看她一眼,叹了气。“连谎都说不好,-将来怎么办哟!”但是却没跟她计较。
虽然很糗,但是薄吧偷偷地松了口气。老板娘大概不会计较素丽旷职的事情了。一面帮素丽赶工作,一面忧心不已,旷职三天视同开除,这傻女孩该不会就这样吧?这是什么时机,工作难找得很呢。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不好,为什么不说得和婉些呢?现在是该怎么办?
没想到下午素丽就红着眼眶、神情委靡的到公司来了。她紧闭着双唇,埋首在办公桌前,认真的工作,一言不发。
老板娘冷眼看了她一会儿,“薄吧说,-跟她请病假?”
薄吧的脸孔马上红了起来。素丽望了望她,声音有些哽咽,“……嗯,早上我不太舒服,鼻塞。”
“天时不正,身体要照顾好。”老板娘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没什么大事,手上的做一做就回去休息吧!”
“……我没去看医生,没有医师证明。”素丽吸了吸鼻子。
“小靶冒看什么医生啊?”老板娘泰然自若,“多喝开水、多休息就是了。医师证明?免了啦!明天努力一点,把进度赶上来就是了。”她抱起标单,“水要多喝点知道吗?薄吧,别忙了,-手上的做一做,送素丽回家休息。今天没有什么非赶不可的工作。”说完就出门去了。
“真好呢,失恋可以请病假。”邵皙讽刺着,“将来我离婚可不可以请丧假?”
“哎唷,邵皙姊,-干嘛给自己触霉头?-老公那么温柔体贴,会赚钱又大方,又是证券公司的经理,没事诅咒自己做什么……”洛君吃吃的笑了起来。
素丽脸一阵青一阵白,只是低头工作。
薄吧不忍心,将东西收一收,对她道:“我送-回家吧,素丽。”
“……我这个还没弄好。”她低着头抄抄写写。
“不要弄了。”薄吧帮她收桌子,“回家了。”
素丽委靡的任薄吧帮她收桌子,默默的跟在她后面,出了公司。
快到捷运站时,素丽低声道:“薄吧姊,他真的是骗我的……”哭了一整个早上,以为把眼泪哭干了,没想到才张口,又哭了起来。
薄吧轻轻抱住她,默默的帮她擦眼泪。
“为什么呢?这样很好玩吗?骗我说想娶我,要跟我结婚……骗我说爱上我……难道说,他就是爱“上”我而已?”她嚎啕起来,“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的骗我,难道我没有心,就只是个芭比女圭女圭?凭什么呢?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薄吧茫然的自问。不,她也不知道,难道说,单纯是一种罪恶?涉世未深也是一种罪恶?
她将痛哭的素丽送回家,默默的听她痛苦的发泄。可叹她嘴巴这样的笨,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为什么她不能像熊先生那样厉害,可以一下子让素丽破涕为笑?
真是恨死了自己的嘴笨了……
“对不起,我很不会安慰人。”她陪着素丽哭起来了。
“不,薄吧姊……”素丽哭得喘起来,“-听我说话,就是安慰了……啊啊,为什么薄吧姊不是男生?-若是男生,我嫁给-就好了,呜~~”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一直哭到素丽睡着,薄吧轻手轻脚的帮她盖好被子,这才回家去。
照例出了捷运站,拨电话给应元,没一会儿,应元大步走来,有些头疼地发现她的眼睛又肿得跟核桃一样大。
“今天又是怎么了?”他担心的模模薄吧浮肿的眼皮,发现她瑟缩了一下。该死,她哭到眼睛痛。
“素丽没有怪我。”她小声的回答,“我陪她回家,又陪她哭了一下。”
应元无语问苍天。这个小女人的心软成这样,真怕她把眼睛哭瞎。
“早觉悟好过晚觉悟,晚觉悟好过不觉悟。”他大掌一拍薄吧的后背,虽然已经尽量轻了,还是让薄吧往前跌了两步。
“我想,她应该觉悟了。”后背有些疼,但是她懂,这是熊先生表现亲密的方式。
素丽虽然年轻,但是个性决断,她一旦发现自己受骗,就不会往不归路走。不像自己这样优柔寡断,一直拖无可拖,拖到感情腐烂变质,直到最后……才有办法月兑身。
素丽聪明,但是她笨,她很笨很笨。就是知道笨,所以才警惕自己不要再跌进去。
应元看她满脸凄楚的发呆,猛咳一声,“魂又跑哪儿去了?我们先去买菜好了……”
“我只要有熊先生就好了。”她喃喃着。
应元让她这句喃喃自语羞得黧黑的脸孔一阵通红。他不知道怎么答腔,但是不回答又不太好。
他又咳了一声,“……我也是。”
必神过来的薄吧大窘,她低了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她清了清嗓子,“我们去买菜吧!”
“嗯?嗯嗯嗯……”应元狼狈不已,“今天我骑机车。我想去大卖场买比较好。”他领着薄吧过去停车格,递了安全帽给她。
薄吧小心翼翼的把裙子整理好,坐在他后面,颤巍巍的拉着机车后面的手把,应元发动了机车,却停着不走。
“手来。”他的脸隐在安全帽下,“拉着后面危险。”
薄吧迟疑了一下子,害羞的拉着他的外套,应元拉过她的小手,环腰抱着,“抱紧,不然危险。”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怯怯的抱住他的腰,安慰自己:熊先生穿很厚的风衣外套,应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事实上,关系可大了。应元在想,骑机车真是个笨主意。薄吧总是穿得很保守,但是靠得这么近,偶尔停红灯的时候,他发现,薄吧实在太“有料”了。
平常她穿得保守,看不出来,但是现在……他的鼻黏膜不太坚固,快要喷出鼻血了!
他大骂自己:转着什么邪恶念头?人家这么信任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应元?”娇小的薄吧贴在他背上,“我是不是挤得你没位子坐了?我后退一点好了。”她努力的往后挪,刚好遇到红灯,她又“滑”着撞上了应元的背。
这实在令人受下了……不,他不是说薄吧的安全帽,而是那该死的柔软触感,厚厚的风衣外套根本挡不住啊啊啊啊~~
他努力压抑,开始背三民主义,不然他怕会血溅五步--男人果然是邪恶的生物。
终于抵达大卖场,短短十分钟,对他来说,像是地狱混合着罪恶的天堂。
“怎么了?”薄吧把安全帽拿下来,看着绷着脸的应元,“我刚刚真的撞痛你了?对不起,很痛吗?是不是瘀青了?回家我帮你推一推好了……”
推一推?她是说……她要掀起我的衣服,用那软软的小手推他的背吗?
他赶紧-住鼻子,该死的天性,你小看了我谢应元!
“不,一点事情也没有。”他瓮声瓮气的说,“什么事情,也没有。”
“我撞到你的后背,为什么是鼻子流鼻血呢?”薄吧困惑的拿出面纸,“擦一擦吧,血从指缝流出来了。足不是火气大?可能缺乏维他命C吧!”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接过面纸,“我想我缺乏很多维他命,不只是C而已。”
不知道哪种维他命可以加强克制力的?他需要这样的维他命。
以后他再也不要骑机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