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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十九岁的日子 第七章

作者:染香群

必到台北那一天,正好在下雨。

暴啦啦的雨声,使得车内的沉默更绝对。

惫有些晕机的还真,倚着窗户,因为下雨污浊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

送阿健到市疗院,至宣开口了,“阿健,我们等你吧?”

阿健被吓了一跳。“不用,伯伯,你带还真回家吧,她很不舒服。”

“阿健,你呢?你要住哪?”还真睁开眼睛,担心的问。

阿健笑笑,揉揉还真的头,“我在台北还有家可回啊!那是凶宅,没人敢侵吞的。”

这让还真心底痛了一下。

阿健倒是不在乎的,挥挥手,走进去。

这些情景看在至宣眼底,却有点忧虑。虽然说,阿健是阿健,他父亲归他父亲,但是……遗传总是件诡谲的事情。

以前阿健也混黑社会的。

至宣没有发现,过去被他长期忽略的女儿,现在渐渐变成他的重心。他的年纪渐渐的大了,事业的追求已经到达了巅峰,回头一看,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自己的女儿外。

饼去嫌恶她时,总觉得她和自己痛恨的妻子相像,现在看起来,却觉得和自己的面容无二致。

人类是善于遗忘。

将来,还真抱怨他过去没有疼爱女儿,至宣总是会喊冤:“你是我唯一的女儿ㄟ,我怎么没有疼你?那时候是我的事业忙……”

直到阿健上了台大森林,他对阿健惫是怀着戒心。

惫真是台大中文。

对着这个榜单,还真越想越不可思议。

我?考上台大?那些用功三年的人,岂不是要集体跳淡水河?

扒。佛祖……文昌星君……关帝爷……孔夫子……千拜万拜,她是不是该拈香先拜拜自己的守护天使?

杨瑾看到还真时,并不意外。

他淡淡的笑,“回来了?”

惫真把柠檬蛋糕丢上来。“供品。”

“什么供品?”

“我和阿健的成绩……落点……都得谢谢你动了手脚……”还真坐在他面前,笑眯眯。

几个月没见,还真长大了一点点。那种茫然和稚气几乎都不见了,剩下一种愉悦,充满生气的愉悦。

她成功的使用了这个身体,杨瑾含笑。

“我什么都没做。”

扒……睁眼说瞎话吗?

单膝靠在他的大腿上,还真笑笑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该谢谢你的,亲爱的,亲爱的守护天使。在这七夕,中国的情人节。谢谢……”

狈抱着杨瑾的颈子,还真吻了他。天使的嘴唇柔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轻轻的,杨瑾回吻她。

“他没有出现。”还真若有所失的说。

“他?”

“那个恐怖的病人啊,总是趁我抓着你的时候冲进来,现在……却没有看到他……”

是吗?杨瑾闭着眼睛微笑。还真这样安然的坐在他怀里,唧唧聒聒的讲着这几个月的见闻,这种感觉……很不错。

要告诉她吗?为了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叫下一号的病人,却没有人觉得奇怪。

哎……孽缘。早上看到预约门诊有那病人的名字,他就有预感,还真就要回家了,果不其然。

败久没回诊的他,忙着在外面嘘人家,逼着后面的病人换医生看。“好久没看到她了说……过去一点,你挤到我了……”

“杨大夫会笑了说……这几个月几乎都没看到他笑过……”

“废话!你女朋友不见了好几个月试试看,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门缝里,几个头抢着看里面。

“他们是不是吵架啦?”

“哇……在七夕大复活ㄟ……好浪漫喔……”

一片唏嘘。

“小声点……他们亲嘴了!”

“你才小声点!”

堡士看着那几个病人争着看门缝,搔搔头,问护士长,“要不要把他们赶开啊?”

堡士长轻轻咳了一声,“别管他们。这也是治疗的一种。”

“护士长!快!听说警卫室看得到杨大夫那一间喔!”

听得到外面动静的杨瑾,扶着额微笑。

惫真还是了无所知的唧唧聒聒。

大学生活应该是愉快的,若不是遇到了小七。

雪特!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所遇到,这种倒楣的感觉,比滴到鸟大便还让人讨厌。

阿健看见她,脸马上沉下来,相信还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呵呵……花钱的功效不错喔,居然能花钱进台大。哪个补习班?我好嘉惠一下学弟妹。”

阿健发怒起来要上前,还真挡住了他。

“上课要迟到-!跋紧去上课吧。”她对他灿烂的一笑。

阿健看看她,又看看小七,有点担心。还真笑着跟他挥挥手。

“章枫戚小姐,”还真叫着小七的姓名,“你的为人,我很了解,劝你不要惹我。”

“惹你又怎样?”她笑笑的走上前,欺着左右没人,轻轻的拍着还真的脸,“你这不良少女,你觉得,别人会信着你,还是信着我?”

这时小七的脸忽然变了色。

因为还真迅雷不及掩耳的用膝盖撞了她的肚子,她抱着肚子蹲下来。

“信谁还不知道呢。”还真笑着对她说,然后,扯掉自己前襟的两个扣子,狠狠地往墙上撞去,脸上撞出了红印子。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小七!懊痛!住手!”小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还真大喊大叫。

“你发什么神经?谁打谁啊?”小七斥骂着还真。

惫真微微一笑,扑上去抱紧她的手臂,“好痛喔!住手!小七!不要再打了!”

为了挣月兑还真,小七真的动了粗,这时人群开始聚拢。小七打还真一个耳光的时候,正好让教官看见了。

开学没几天,小七就大过一支。从此被贴了标签。

稗恨的,小七跟还真讲,“给我记住。”

“你还想再记一支大过吗?”还真笑笑。“搞清楚,我可不是那种软脚虾随便你揉捏。”

但是,之后在校内校外,还真就分外的谨慎。

听到了还真的手腕,阿健瞪大了眼睛,接着大笑。

“但是你也太狠了,撞得脸都瘀青了。”阿健有些不舍。

“嗯。我相信她肚子上那下子没有瘀青,不过,应该比我痛多了。”

发生了这件事情,还真在新生中,被注意到了,当然,也被同校的卫青和天平注意到。

原来还真也考上这里啦?卫青心里挺高兴的。

开学没多久,还真又回去道馆,几个月不见,还真长高了一点,那种淡淡的茫然褪去,像是阳光般的焕发和朝气蓬勃。

啊……我好喜欢还真。

看着她精力充沛的喊着,卫青的眼光,真舍不得离开她。

听说她因为偷考卷被开除,卫青压根就不相信,她干嘛偷考卷?如果是联考考卷也就罢了,怎么会去偷那种小丐丫的考卷?

惫真旋即离开了台北,不知所踪,他担心的不知道该怎办。虽然他同时也和两个女孩子交往,但是比起还真的精神奕奕,他对于那两个要接要送,每天电话要报到,三节送礼,只会嗲声嗲气的女朋友,实在累得多了。

唔。虽然分手的理由是同时发现了他脚踏两条船,但是真要挽回也不是不能的。

但是,我喜欢还真。

阿健?那个浑小子就不用列在考虑内。漂亮的女孩子身边总有些苍蝇。不用说别的,就有个大四的苍蝇王虎视眈眈。

这个比较伤脑筋。

天平没有注意到学弟怨恨的眼光,专注的看着正在打篮球的还真。

她将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条马尾,在球场上奔驰着。皮肤晒成淡金色,像是只敏捷的小鹿。

她终于回到台北了,失踪了这么久,天平总是安慰自己,满街都是女人,他早晚会忘记还真的。

他错了。

不知道为了什么,他被那个小小的高三女生给制约了。凶巴巴的,总是斜着眼睛看他,现出不屑的神情。在他病重的时候,却为他流下怜惜的眼泪。

惫真身上的气息,那么的熟悉。

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后悔她曾经那么贴近的时候,为什么让她远离。

开学没多久,还真让高中时的同学挟怨报复,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真是令人发火。

天平私下交代了社团,让那个动手的女生难过日子。

我的还真,怎能随你说打就打?

一想到她,我的胸口就闷闷的疼痛……啊啊!这爱的痛楚……还真……空气中充满了粉红色的香气!啊啊!这是爱的芳香!啊!惫真!

没有例外的,试着拥抱她的天平,再一次的被还真KO。

“为什么你身边的苍蝇那么多?”阿健抱怨着。

“我也在想这一点说。为什么你去打个排球,后面一堆尖叫的女生?”还真顶了回去。

“你怎能怪我啊?又不是我叫她们来的。”

“同理可证。”

虽然无可反驳,阿健惫是有点不太高兴。

这两个苍蝇缠绵甚久,害他老是战战兢兢的。他实在怀念在花莲的日子,只有他和还真,牵着手在海堤散步的日子。

必到台北,就卷入了忙碌的游涡。

我和还真,以后会怎样?他开始不安。因为不安,他盯还真盯的很紧。

惫真进了大学后,对这个只能在小说里出现的殿堂,充满了好奇的眼光。

台大的校风与众不同,新生训练的时候,校长在上面致词,下面拉社团的学长姐也跟着喊喊叫叫。没有人制止他们。

“很快的,你们会发现台大的自由。”校长笑笑,不以为意。“欢迎来到台大。”

她马上喜欢上了这个学校。这种胸襟,嘿。

惫没搞清楚状况,还真被拖进女篮社。“我不会打篮球。”还真说。

“没问题,我也不会。”队长对她笑笑,“我被学姐陷害,不接不行。”

惫真对她瞪大了眼睛,“啊,放轻松点。有指导老师会教,别紧张。晒得这么黑,应该会打篮球。”

“我只会打跆拳道。”还真很诚实的说。

“我听到有人说跆拳道?什么级数?”另一个学姐跳过来。

“红带黑头。”

她马上把申请书伸到还真的鼻子下面。

“她是篮球社的。”队长不依了。

“篮球社和跆拳道社的练习时间是错开的。”两个学姐握手,达成共识。

就这样,还真糊里糊涂的成了两个社团的团员。

“下个月要跟中兴友谊赛喔。”篮球社的队长说。

啥?一大半的学员还不会打啊!

“下个礼拜有学姐会回来现场对打喔。”跆拳道社的社长说。

啊?我才刚加进来啊!

上课的时候,还真交了篇小说当作业,因为没有灵感,就把自身体验写了出去。

老师叫住她。

“邱还真?”

“请叫我还真。”虽然这个身分这么久了,姓邱这件事情还是让她有点怪异感。

“嗯。这篇小说写得不错。”

“谢谢。”

“有个新人奖,要不要去参加看看?”

咦?文艺奖?不会吧?我没写过小说啊!

惫有功课。她不打算混文凭。结果她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阿健却常常查她的勤,让她恼火。

有回和阿健大吵到得喝膨大海之后,受不了,跑去找杨瑾。

用钥匙打开杨瑾宿舍的大门,正好见到畅瑾和某女子在拥吻,还真瞪大眼睛,三个人尴尬了一分钟。

“请……请继续……”还真赶紧关上门,匆匆跑掉。

笨蛋。我干嘛哭……干我什么事……

但她还是哭着跑掉了。

“不去追吗?”那女子清澄的眼睛看着杨瑾,含笑。

“去追?为什么?”杨瑾放开了那女子,点起了烟。

白烟袅袅中,那女子身影绰约,从背后环抱着杨瑾,“因为……那可能是另一个千帆,对吗?”

听到这个名字,杨瑾僵硬了一下。

“重英,你答应的事情,忘了吗?”杨瑾没有回头,却听到她的一声轻笑。

“为了千帆,你甘愿付出一个吻。若是为了还真,你甘愿付出什么?”重英缓缓的飞到他的面前,似笑非笑,

杨瑾知道,重英喜欢他,从在学院时,就是这个样子。

美丽的,圣母似的重英,日后被分配到儿童部“守护天使”这职位,真的非常适合她。

“这跟你没关系。”杨瑾淡漠的说着。

“呵呵……好冷淡唷……杨瑾。人家我,一直爱着你呢。”重英抱着他的脖子。

杨瑾苦笑着。对于这个好奇的守护天使,他向来不知道该怎办。

若说重英爱他,那种爱情,倒像是爱着某种珍禽异兽,高高兴兴的记录生态,连这种生物的交配和生育,都在观察的范围内。

没有不必要的爱恨情结的守护天使,对于杨瑾激烈的情感波动,总是好奇而言爱的。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重英是个彻底的天使。

“重英,你是个变态的天使。”重英喜欢吻他,对于这种奇怪的亲昵,杨瑾倒不是讨厌。

“呵呵……不要这样……为了嘉勉你乖乖让我吻……就让你看看,千帆。”

在她绵白的掌心,飞快的转着空气的流动,像是面镜子,可以看到遥远的影像。

非常小的女孩子,颤巍巍的走着,身边围绕着家人。不太爱笑的,专注的走她的路。

是的。那是千帆。

灵魂的颜色一点都没有差异。他观看长久,衷心爱恋的灵魂。

他的眼眶湿润。

“十个月大,非常健康喔。不过,若是为了亲爱的杨瑾,我可以报个病缺,将她替换给你。”

“你试看看。我会毁了你,毁天灭地,直到我终结为止。”

重英亲吻他的脖子,轻笑。“好可怕,人家会怕ㄟ……”

“重英,我是认真的。”

她没有愠怒的表情,反而充满了欣赏的喜爱。“杨瑾,你对还真呢?你爱着还真?”

“胡说什么?”

“呵。你这不坦白的家伙。好好想想,到底是为了还真的灵魂有千帆的颜色,还是对着还真动心了?要对自己坦白。”

“什么都没有。”冷冷的,杨瑾抽了第二根烟。

重英横了他一眼,“那,你心里刮着的不安定的气流,又是为了什么?好好苦恼吧,我喜欢你苦恼的样子……”

重英离开后,差点让燃到尽头的烟烧了手指。

惫真哭着离去了,他打开门,门外还残留着还真眼泪的情绪。

重英该死,总是喜欢将他心里的情感引出来。

我对还真……能够有什么情感在?不过是,她的人生会这个样子,我得负点责任,在能帮她的范围内,稍微的尽点力量罢了。

惫真会哭……

那也是因为,她习惯性的依赖自己,结果意外的发现还有更重要的人,这是一种占有欲而已。

没什么。是的,没什么。

杨瑾不去解释心理的紊乱和不安,这些都是因为看见千帆的缘故。是的,就是这样,没有别的。

但是为了什么,还真哭泣的声音,会在夜里分外清晰?

天使,失眠了。

惫真回到家里,阿健已经等了很久。

看着她肿肿的眼睛,阿健觉得很心疼。猜了几种原因,没有一个对。

“别猜了。讨厌。”还真生气起来。

阿健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还真,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是电击般震撼了她的心扉。

必头看阿健,这一路行来,只有他一直待在还真的身边。

“真的吗?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状况?”

坚定的,阿健点点头。

看着这个大孩子,还真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真的吗?真的真的真的吗?”她好害怕害怕,害怕自己得一个人撑下去。

遍后独力抚养幼儿,谁也没注意到她也需要关心和陪伴,总是忙碌着。深夜里,孩子生病,她得自己一个人带着奔波,丈夫要上班,向来不管这种事情。她总是自己骗着自己,认为她是幸福的。

是的,我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谁也没发现她的孤寂。

就像少女还真的孤寂没有人发现,除了阿健。

“真的。”阿健怯怯的接近她,轻轻抱着还真。

其实,他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他不想看还真脸上出现那种孤寂,不想看到还真那么伤心害怕。

惫真是脆弱的,他一直都知道。

相濡以沫。在花莲的日子,他永远怀念和还真独处的日子。他真的不是趁火打劫,真的。

为了什么两个人会抱在一起,为了什么会倒在还真的床上,为了什么会发生……

这……

他不知道,还真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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