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霓裳 第七章
稍晚，叶霓霓和母亲以及陈建豪在住处附近的小餐馆用了晚餐。
结束用餐后，一直下个不停的雨也停了，雨后的空气透着一丝清凉。
叶母今晚将留宿在套房中，至于陈建豪则将投宿一位好友家，待到周末结束才回中部。
步出餐馆后，叶母借故先回套房，好让两个年轻人有机会独处：
一起漫步回去的路上，叶霓霓和陈建豪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并肩走着。
整个晚餐下来，叶霓霓意外发现，陈建豪也挺风趣健谈，并不像外表那般寡言。
今晚大多时候，反而是她静静听着他说话以及母亲的一搭一唱。
“霓霓，今晚我真的很开心。暌违十七年，我们两人能够重逢，也算是有缘分。”两人一起散步来到住处前方的小鲍园，陈建豪缓缓开了口。
“嗯……”叶霓霓今晚的情绪很糟，稍早前和连正旭大吵过后，她的心一直处在受伤流血的状态。
“你的新工作找到了吗?”这突来的一句话，当下让她漫不经心的脚步顿然停止。
“你说什么?”她心脏猛跳，诧异地望着他。
“今天下午我打电话到你公司，你的同事说四个月前你就已经辞职了。”他意外道出真相。
叶霓霓一听，脸色瞬间黯然。“不是辞职，是被炒鱿鱼……”
一整个晚上，她在母亲和他的面前自导自演，说明自己近来的工作有多么忙碌不堪，而这个知晓实情的陈建豪，却在旁看了她一整晚的谎言笑话。
“现在经济不景气，这种情况常有：”他温柔地安慰她。
“这么说你没把我丢掉工作的事情，告诉我母亲?”她抬起头来，紧张兮兮地追问。
“当然没有，说了只会让伯母更加担心。”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叶霓霓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还好你没说，要是你说漏了嘴，我一定恨死你。”一道冷闷视线投向他温和的脸庞。
“霓霓，是不是新工作不顺利，所以你才会缺钱，跟着营养不良病倒：”他停下脚步，端正的五官上满是关怀柔情。
他的一针见血以及冷锐观察，当下令叶霓霓倒吸了一大口冷空气，心虚地冒出冷汗。
躲起的月色，使得小鲍园的昏暗灯光显得更加凄凉。
他轻轻叹口气，话中有话地说：“你不难了解，而我也不笨。”只要有心，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困难。
“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爸妈知道我已经丢了工作……”她黯然地垂下视线。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当然不会多话。”他双手
搭上她的肩，激动的眼神中闪着诚恳的光彩，“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前往美国进修，我希望到时候你能跟我一起去；当然，我们会以新婚夫妇的身份一同前往。”低沉嗓音直传人她的脑海。
“土豆哥，怎么突然……”她惊愕地抬起头，连忙把话说清楚，“我不知道妈妈怎么跟你表示的，但我自己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只要你愿意，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他不顾她的震愕，继续表明态度，“我知道我不够英俊潇洒，但我保证，我可以给你一个温暖稳定的家，一个幸福快乐的未来。”他拿出早已备好的婚戒，单刀直入地激动承诺。
辫暗的夜光下，晶亮的婚戒闪映出他那写满诚恳、期待和深情的双眸。
突来的求婚令她不知所措。“别开玩笑了……”他轻易许下的承诺、沉重的莫名感情，令叶霓霓害怕得想逃。
“你拒绝这门婚约，不是因为不想结婚，而是你心底有其他男人的阴影。”他平静地低望她的震惊，仿佛已经看穿她的一切。
这话一出，当场令叶霓霓差点崩溃。“为什么这么说?”她抬起眼惊问。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看起来平凡普通的男人，为何会知道她的心事?
“你在意那男人，但那男人伤你很深。”他平静地望着她的惊疑。
“你……”叶霓霓震惊地后退了好几步。
“今天你湿着一身衣服回来，双眼还有哭过的红肿，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得出来。”平静的语气下充满冷惜。
她的晶莹泪眸闪着恋爱女人才会有的风采。
“原来我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像是个透明人般任人看穿，却还觉得自己是砖块，谁也看不透，真是可笑。”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苦苦干笑。
陈建豪心头一揪，伸手抓住她拭泪的手。
拉起视线，疑惑晶眸中映着他柔情似水的脸庞。
“霓霓，你不傻，相反的，从小你就是个聪明、乐观、开朗、活泼、无心机的小天使，即便现在，你依旧是我见过最令人心仪动情的女孩子。”他抬起手，代她拭去颊上的泪痕，神态安详温暖。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她望着他的温柔神情，几乎被他的温柔所蛊惑。
“这些年来，我致力于学术研究，忽略了终身大事。这次回故乡，刚好有机会和伯父伯母谈起你的近况，于是很有默契地谈成这门婚事。当然，伯父伯母虽然很满意我，但更需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说不，相信他们也不会勉强你的。”他的温文儒雅和稳重气息，和连正旭截然不同。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他深情的脸孔幻化成连正旭的嘴脸。
她想要了解连正旭，想要贴近他的生活中，融进他的思绪中，成为他自由呼吸的一部分。是他不给机会，不把她放在心里，只把她当成霓裳羽衣的一只棋子，利用他施舍的关心和温柔，把她打造成心目中的天女原型；他要的不是她，而是他心目中的天女罢了。
望着他脸上的模糊幻影，叶霓霓低泣了起来。
“不，相信自己，你就是这么好。”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忽然向前一跨，将她娇柔的身子紧紧搂入怀中。
他温暖宽阔的胸膛，呼吸的混浊气息，是完全陌生的味道，和连正旭那混着浓浓古龙水的粗犷香郁完全不同。
“不要这样……放手……”叶霓霓在他怀中挣扎着，他紧箍的双臂，却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一厢情愿，令她感到恐惧和困扰。
趁他不要脸地伸出手来，捧起她的小脸准备亲吻时，叶霓霓狠狠地咬他一口。他的手腕一挨疼，自然就放松开来。
“霓霓，你……”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动口咬他。
“如你所说，我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烦我。就算我爸妈喜欢你，就算你真是个优秀的男人，也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叶霓霓挂着委屈的泪水，愤恨地表明清楚。
“霓霓!你等等!”见她转身就走，陈建豪不死心地追上前去，想要拦下她来。
叶霓霓停下脚步，力图冷静。“土豆哥，请你对这门婚事死心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请你另觅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妻子人选吧!很抱歉，让你百忙中白跑一趟。”她眼神坚定地拒绝他，身影疲累地转身离去。
“霓霓!就算你已经有喜欢的男人，我也不会死心的；除非你已经嫁人，不然我绝对不会放弃的。霓霓!”陈建豪不死心地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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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正旭离开医院后，心烦地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子乱晃。
他为石川香的痴傻而心疼，更为叶霓霓的不见踪影而心烦意乱。
叶霓霓就这么走了，离开工作室后，她就无踪无影、无消无息。
寻觅多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霓裳羽衣的最佳代言者，叶霓霓却说翻脸就翻脸，无情无义得令人感到恼怒。
在她心中，难道他一点分量也没有?不然为何她能说走就走，毫不考虑地拒绝霓裳羽衣的代言工作?甚至毫不留恋地离开他的身边……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放走她，好不容易他才找到理想的天女人选，他不容许她挑起他的情感后便拍拍离开。
苞思乱想的同时，车子已经来到熟悉的街口，停在叶霓霓住处前的小巷口。
车子才刚停好，正准备下车，连正旭忽然见到惊愕的一幕——
前方不远处的公园口，他发现叶霓霓和一个陌生男子并肩行走的身影。
那男人是……连正旭眯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着，他蓦地打开车门冲出去。
“那家伙……不可原谅!”没错，他见到那个男人抱住霓霓还试图强吻她，两人发生了激烈的肢体争执。
他是谁?怎么可以碰他的霓裳天女?
他不许任何人碰她!叶霓霓是他找了十年才找到的宝物，怎可任由他人如此糟蹋?“霓霓!”连正旭奔向前的同时，见到叶霓霓正挂着泪水冲出来。
而在公园人口，奔离的叶霓霓和匆忙赶来的连正旭迎面对上；叶霓霓飞奔的脚步瞬间刹了车，睁着圆亮的大眼望向眼前忽然冲来的连正旭。
是他……惊愕的小嘴张得大大的，怎么也想不透他此时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随后追来的陈建豪，见到站在叶霓霓前方的连正旭，紧迫的脚步疑惑地跟着停止。
眼前这个男人好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陈建豪狐疑地直盯着眼前的连正旭不放。
陈建豪投来的敌意，连正旭也强烈感受到了，随
即拉起视线，望着叶霓霓身后的陈建豪，回以一道冷冽藏疑的锐眼。
这个老男人，不像是叶霓霓的兄长或亲友，加上从刚才的拉扯争执看来，惟一的解释，就是他是只蟑螂，缠粘着叶霓霓不放。
较量的眼光冷冷收回，连正旭跨步向前，一手抓住叶霓霓微颤的小手。
“霓霓，跟我回去，展示会就要到了，你这个代言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二话不说，他拉着她的手直接往车子方向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拉扯，令叶霓霓差点失去重心而跌倒。
陈建豪见状，立刻冲上前，伸手拉扯开他紧抓的小手。“放开霓霓!你这家伙!”陈建豪的吼声插入两人之间，更增添了这场突来拉扯的混乱。
他抓住叶霓霓纤细的手腕，硬生生想把她的手腕自连正旭紧握的手掌中抽离。
这一拉扯，当下令夹在两人中间的叶霓霓，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我和霓霓的事情，不关你的事!”连正旭空出一只手，抓住捣乱的陈建豪。
陈建豪的冲入和硬抢，当下拉伤了叶霓霓被紧抓的手腕，痛得她冷汗直流，神色扭曲，却无力从两人的拉扯中月兑身。
“当然关我的事，我是霓霓的未婚夫!”陈建豪理直气壮地回吼。
这话一吼，当下令连正旭心头一惊，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他的手依旧紧握着，毫无松手的意愿。
“我是霓霓的未婚夫，这次来，为的就是和她商量婚礼细节。”陈建豪发现叶霓霓的痛苦，连忙主动松开拉扯的手。
“未婚夫?霓霓，这家伙是你的未婚夫?”连正旭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肩，摇蔽她的身子惊问。
痛……他这一激动，令她几乎散了骨头。
“放手，我的手好痛……”见她痛苦哀嚎，过度激动的连正旭总算松开了手。
手腕被拉扯伤的叶霓霓，痛得抓着自己的手腕弯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霓霓!要不要紧?”他一松手，陈建豪立刻把她拉回自己身旁，一脸关切地检视她的手腕。
“你……”连正旭见状，简直要发狂了。
这家伙到底是谁?竟敢当面跟他抢人。他紧握拳头，激动得几乎要发狂。
“霓霓，我送你去医院。”陈建豪心疼地望着她红肿的手，忧心不已。
然而叶霓霓根本没听进他的问话，径自呆望着眼前的连正旭，脑海里满是晚报上的绯闻和相关照片。
连正旭同样凝望着她，激动的神情下是一双不安、愤怒、遭受背叛的怨愤眼眸。
“霓霓，你拒绝霓裳羽衣的代言，就是因为他吗?”连正旭绷着一张臭脸，冷冷地开口质问。
叶霓霓见到他这般冷硬的神态，淌血的心扉更是受伤。
那个日本女人呢?和他又是怎样的关系?为何他总能轻易地伤她这么深，然后理直气壮地用这种冷漠态度来质疑她?
她不是他的女人，而他也不是她的男人……叶霓霓黯然垂下眼帘，以悲伤的沉默回答他的疑问。
两颗互爱又互伤的心仿佛在瞬间遗落，遗落在一个无法见底的黑漆深井中，怎么捞也捞不回。
“什么霓裳羽衣?霓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她无语，同样满月复疑惑的陈建豪也心急了。
他终于想起为何对眼前的连正旭感到眼熟。这几天报章杂志上全是这著名时装设计师和前女友复合的八卦消息，关于他的绯闻几乎炒翻亚洲所有媒体。
“我不认识他。”叶霓霓负气否认。
“你说什么?!”连正旭一惊。
“我不认识这男人……我想回去了。”她低垂着眼帘，撑着受伤的手腕缓缓起身。
她累了，这种复杂矛盾的爱情游戏她玩不起，她已经无奈地认输了。
“好，那我送你回去。”陈建豪见状，连忙体贴地搀扶她。
她的翻脸不认人，当下令连正旭气得发狂。“霓霓!”她竟然说不认识他y这种没来由的谎言她也说得出口?
他放段前来探望叶霓霓，为的就是确定自己对她的情感；想不到还没确定心意，叶霓霓的身边竟然冒出一位未婚夫。在他独霸的自我世界中，他喜欢的女人身边不该出现其他男人的。
叶霓霓的未婚夫，直接挑起了他的内心妒火；而她的无视和拒绝，更是使得他狂怒且丧失理智。
“霓霓!跟我回去!”连正旭怒火狂燃，冲上前去狠狠揍了陈建豪一拳，然后快速抓她起身，将她整个人强行抱起来，丢进车子里。
“放我下车!你到底想怎么样?”被强行抱上车后，叶霓霓又吼又叫，几乎要气疯了：
“我想怎么样?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连正旭抓着驾驶盘，驶往医院的方向。
“我不想怎么样，只希望你这花心风流的大混蛋，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她气呼呼地撇过头去，发誓自己不要再和这混蛋有所牵扯。
“就算我真的花心风流，也不许你用这种该死的烂态度对待我。”面对莫须有的罪名，连正旭狠狠低咒一声。
霓裳羽衣的争执还未落幕，她又莫名其妙地给他冠上风流花心的罪名，难道这小妮子非要把他折磨死才肯善罢甘休?
“现在的男人真不得了，特别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就连风流花心都能如此光明正大。哼!”叶霓霓不屑地冷讽，眼眶却不争气地闪起泪光。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全是报纸上的种种绯闻，一想到连正旭和石川香的复合绯闻，她就又气又恨：
她的指控，让连正旭安静了下来。她一定是见了报纸上那些绯闻，才会胡思乱想。
“报纸上的八卦绯闻不是真的。”他冷冷开口。
媒体的杀伤力他再清楚不过，面对她的误会，他耐着性子解释说明。
石川香怀孕又企图自杀的事情扰得他情绪大坏，再加上叶霓霓那儿忽然冒出的未婚夫，更是让他情绪坏到临界点。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阿吗?那么亲密的照片摊在我面前，你要我如何不去相信?”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宁可他诚实坦白一切，也不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说谎。
同时间，疾驶的车子迅速驶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准狠地停进白色停车格中。
“就算我和石川香复合的事情是真的，又关你什么事?都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别人的家务事不用你多操心。”连正旭被她的不信任态度惹火了，冰冷的言语下是爱妒交错的脆弱灵魂。
“是啊，你和那个女人交往是不关我的事。”悲伤的泪水迅速聚集在眼眶里，“你把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女人绑上车，那又是居心何在?你该去找你的旧情人快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热泪如珍珠般滑落，口是心非的爱意毫无隐藏地泄漏在那一颗颗泪水上。
“霓霓!难道你宁可相信报纸上的胡说八道，也不愿相信我对你的解释?”他那狂燃的复杂情感再也无法压抑。
他抓起她的肩，看着她倔强的泪颊，逼她面对自己狂燃的怒火。
狭小的车厢空间内，更是为两人高涨的冲突升温。
“我知道你为何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你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霓裳羽衣罢了。因为我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你才会……’带泪的控诉未说完，她的温润小嘴忽然被他霸道地掳获。
羞红的脸逐渐变得红润，缺氧的脑袋呈现无法思考的迷蒙状态。
“相信我，我和石川香并没有暖昧关系，报纸上的消息只是八卦。”待气息稍平顺，他轻抚她偎在胸
前的脸颊，缓缓开口。
“我……，”她犹疑了，一脸为难地望着他诚恳的双眸。
连正旭的出现，如同拥有神奇魔力的王子，将她带到一个虚幻美妙的魔法世界，令她怎么也躲不过他魔法棒下的神秘魅力。
只是，她很清楚明白，待魔法时效一消失，她身上的华服光环将会消失；届时，无数的敌国公主和新灰姑娘将取代她的位子，重新戴上被宠爱的光环。
魔法一消失，到时她也将被无情放逐淡忘，重新回到被残酷社会虐待和小气房东欺侮的日子，继续过她的现代灰姑娘的生活。
而她和他的邂逅相遇，也将成为他众多回忆中的模糊点罢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接收到她眼底的不安和犹疑，他懊恼地叹口气。
暂且不管霓裳羽衣的代言问题，她和他之间的信任问题，才是当下该解决之重点问题。
“我带你去见阿香，见了她之后，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为了赢回叶霓霓的信任，他决定带她去见石川香，把这一团真真假假的混乱彻底理清。
至于霓裳羽衣的代言人，等他赢得这麻烦小妮子的芳心后，再逼她乖乖就范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