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玫瑰情 第三章
温惟竣因为遇到了好心的女人,让他不需要露宿街头,有个温暖的被窝睡觉,还吃了份热腾腾的炒饭温暖了他的胃。
然而,或许是因为时差的关系,躺在床上一整晚,翻来覆去的无法成眠,直到窗外透进微弱的阳光,他便起身梳洗。
梳洗完之后,拿了贝晓路留下来的钥匙,走出饭店,走在中国城清晨的街道亡。
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回饭店,并在饭店内的餐厅用了早餐后,才回房间。
然而等著等著,一直等到近中午,却依然未等到贝晓路回饭店,让他想当面向她道谢的机会也没有。
他拿著桌上的纸和信封,留了些字后,下楼到柜台缴清了这一晚的住宿费,即离开玫瑰饭店。
而另一方——
贝晓路昨晚去找了余亮晴,结果两人聊得太高兴的忘了时间,直到天色蒙蒙亮才上床睡觉,而这一睡,直到近午时才醒来,她于是在余亮晴家吃完午餐才回玫瑰饭店。
“贝小姐。”她一踏进饭店,柜台服务生就叫住她。
贝晓路走过去,“有事吗?”
“那位温先生已经离开饭店了,他留了封信给你。”服务生将纸条交给她。“还有他已经将昨天的住宿费全付清了。”
“谢谢你。”
她拿了房间钥匙,回房间去,将他留下的信抽出来看。贝小姐:
昨夜谢谢你的善心,才让我免去了流落街头的命运。原奉想跟你当面道个谢再离开,但等了你一整个早上,依然等不到你的归来。
我留下我的名片,回台湾后,可以的话请打个电话给我,让我有机会请你吃顿饭,聊表我的谢意。
温惟竣笔
贝晓路看完这简短的留言,不甚在意的将信纸连同名片,随意的放在房内桌上。只是萍水相逢,对需要帮助的同胞伸出援手,实在不足以挂齿。
她换了衣服,带著数位相机,随即离开饭店。她和余亮晴约好直接在中国城牌楼见,今天下午她们两人要好好逛一逛格兰特大道。
然而,来到牌楼时,未见到好友,她便先买了包糖炒栗子,坐在一旁椅子上等。
半晌之后,终于见到好友小跑步的往这边跑了过来。
“晓路。”
“干么跑那么急,我又不赶时间。”
“远来是客,不好意思让你等太久。”
“少说废话了,”贝晓略将栗子拿到她面前。“吃栗子。”
余亮晴抓了一把,“对了,你昨晚收留的那个人走了吗?”她昨晚听晓路说完那个人的遭遇,抱著肚子笑翻了,真没看过有那样倒楣的人。
“我回去之前就已经离开饭店了。”
“房间费呢?”
“付了。”
“还算有良心,没白吃白住,要不然你就亏大了。”
“他那个人看起来是有些吝啬,倒不像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人。”贝晓路一想到昨晚他很认真在谈房间费时那副忍著心痛的表情,就不禁觉得好笑。
“饮,要不是明天一早就要跟我爸妈他们一起回上海过年,要不然你干脆到我家住就好了,我们可以多聊聊,这几天我也可以陪你四处去玩玩。”
“旧金山我又不是不熟,况且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喜欢独来独往的个性。”
“说的也是。”余亮晴点了点头。“等一下你想去哪里,今天我就舍命陪美人了。”
“随便逛逛,没特定的地方。”
“那我们去电报山好不好,我最喜欢去那里看景致。”
“好呀!还可以去北滩-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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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旧金山之旅,对温惟竣来说只能说诸事下顺,早知道出国前就先找个庙拜一拜。
虽然他也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女人,在他无处下榻时,可怜他,收留了他一晚。
第二天他离开了玫瑰饭店后,就先去买了几件换洗内衣裤、几套衣服和一件保暖的大外套,之后随即带著服务生给的小册子,四处寻找今晚住的地方,
人生地不熟的他,怎么绕,也只敢在中国城附近找,终于在傍晚时分,让他找到了一间不太起眼的小饭店,原以为可以多住几天,至少也让他住到过完年。
谁知,饭店的服务生却告诉他,只有一个晚上有空房,问他愿不愿意住?
不愿意,难不成今晚真要露宿街头吗?
算了,住一天算一天,办好住宿手续,提著今天才买的衣服上楼到房间休息,整理好寥寥几件衣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才出门去解决晚餐。
他不再失眠,或许是经过长途飞行,再加上昨晚没睡,这一夜,他终于睡了个饱饱的好觉。
翌日,直到近中午时才退房离开饭店,先去吃了午餐,接下来并非观光行程,而是继续寻找著他今晚的住宿。
今天,已经是大年夜了——
就这样,他几乎找遍了中国城及附近的饭店,将近下午六点时,他放弃了,再度回到了玫瑰饭店。
“对不超,请问住在606号房的贝晓路小姐还住在这里吗?”
“是的,她还没退房。”服务生认得他,他是前天那个找不到地方住的客人。
“她在吗?”
“她刚回来。”
“谢谢你。”温惟竣向服务生道完谢之后,再厚著脸皮,去找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收留。
望著门上606号的数字,用力的深呼吸,举起手,闭起双眼用力的给他敲下去。
在温惟竣上来之前,柜台的服务生已经先通知了贝晓路,因此在他一敲门不到三秒钟,门随即而开。
他一见到贝晓路,不禁尴尬的一笑。“贝小姐——”
“你托服务生交给我的纸条我看过了,你不需要又特地来跟我道谢。”
“今天是大年夜,我是想你一个人来旅行,我也是一个人,一个人吃年夜饭有些孤单,凄凉,所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你一起吃顿年夜饭。”温惟竣想了好久,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借口,也是让人最无法拒绝的理由。
贝晓路用著狐疑的眼神看著他,又瞟了瞟他手上的黑色小旅行袋,心中已有所悟了。
这男人,今晚又没住的地方了!
“贝小姐,你——”
“先把东西拿进来吧!”她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进房去。
温惟竣充满感激的看她一眼,走进了房间里。“我……”
“先出去吃饭,边吃边说。”其实他也挺可怜的,难得出国玩,却老是在找住的地方。
贝晓路并没有带他到外面吃,直接来到玫瑰饭店里附设的餐厅。她一进餐厅,随即被服务生带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这瓶酒是徐老爹送你的,说是新年礼物。”
“替我跟徐老爹道声谢谢。”
“请你们等一下,马上上菜。”服务生退了下去。
“你之前点好菜了吗?”他们刚坐下来,连菜都没点就上菜,好奇怪!
“不需要点,送什么就吃什么。”
显然觉得怪怪的,但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再乡间什么?
一下子,气氛变得有些沉凝,四周传来的欢乐声,感染不了他们两颗同样孤独的心。
“你——”
“你——”
两人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月兑口而出。
“你先说吧!”贝晓路一向没有女土优先的迂腐观念。
“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旅行?”
二个人旅行是因为我喜欢一个人的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不喜欢在旅行中为了迁就另一个人而委屈自己来配合。”她旅行的目的只是想放松自己,不为了走马看花,只为了把握时间看遍一切,那太累了。
“为什么又选在这种全家人团聚,充满欢喜的日子?”
“那是因为我不想被人设计。”
“被人设计?”服务生送上了菜饭,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等他离去后,温惟竣再问:“什么意思?”
“我妈妈要我姊夫们,在大年初三陪我姊姊回娘家的那天,必须带男性朋友一起回去。”
“做什么?”
“趁机挑女婿,”她挟了虾球入口。徐老爹的厨艺真不是盖的,难怪替玫瑰饭店带来不少客人。
这次来旧金山,单单再吃到徐老爹煮的菜,她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你不想结婚吗?”
“错,我不打算结婚。”
不想结婚和不打算结婚有差别吗?
温惟竣真的弄不懂女人那复杂的想法。“你为什么不打算结婚?”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就好像旅行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更何况我有我喜欢的工作,经济可以独立,多个人,对我来说是多一个负担。”
“负担?”
“当然这并非指经济上的负担,而是心理上、精神上的负担。”
“结婚会让你的心理、精神上感到有负担吗?”
“我说过我喜欢自由。’
“你已经第三次强调你喜欢自由的生活。”
“我不喜欢要去哪里,要跟另一个人报备,更讨厌有人查我的勤,千涉我的行动自由等等这些理由,就够我拒绝婚姻。”
所以说,她绝对是个百分百的新女性,一个不愿被男人掌控,更下愿成为男人附属品的现代女性。
贝晓路微仰螓首,睐了他一眼,对于他用何种眼光看她,她一点都不在乎,人生是她自己的,只要她过得快乐,别人对她的看法,完全不重要。
“说说你吧!为什么一个人独自旅行?”会一个人单独旅行的,通常有两种状况,一种是跟她一样,喜欢自由,不喜欢受到拘束,另一种是没什么朋友,才会一个人旅行。
“原本还有个朋友要一起来,但就在出发前两天,我朋友得知他暗恋的青梅竹马要从国外回台湾过年,就背弃了我。”
“很正常,没什么好生气和失望的。”
“我一点都不失望,倒是承认有些生气。”因为于右任爽约,今天才会让他独自一人面对找不到住处,而必须求助于一个陌生女人的窘境。
他这个人倒还算老实,不会为了那值不了几块钱的面子问题,而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朋友的失约。
“你又为什么会选择过年期间出国旅行?”
“这——”对于右任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而她毕竟只是个认识不到三天的女人,他不想说出来后,会被她瞧不起。
“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不必勉强。”她的好奇心一向不是那么强,更不喜欢去追根究底不关己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是因为不想发红包,再加上今年的尾牙,我同事模彩中了旧金山双人来回机票,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国。”
贝晓路只是听著,没有任何的感想和看法。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
“还好。”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她不予置评。
“——”温惟竣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也没什么。”贝晓路见他这样子,反倒安慰起他。“辛辛苦苦的工作一整年,领了一点年终奖金,就要奉献给其他人,不如用来旅行,犒赏自己。”
“我也不是真的舍不得花红包钱,只是我每年发红包真的是一笔大数目,大年初三是我阿祖的大寿,红包数将不知增加多少包。”
“你家是个大家族?”
“大大小小加起来两百多个。”
贝晓路闻言,不免咋舌。“难怪你会想出国!”
“去年我红包包了将近十五万,而今年绝对不止。所以,我并不是真的小气,只不过我还有一大笔的房贷,每年包掉的红包费,足以让我偿还一些房贷。”
“十五万!也难怪你会想出国避难了。”这对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很高兴,你能体会我的苦衷。”
她端起酒,“既然出来玩了,就别想太多,我祝你新年快乐,明年一切都顺顺利利、发大财。”
“谢谢。”温惟竣也端起酒,先喝了一口。“我也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贝晓路笑著接受他的祝福。他是个意外,一个不在自己计画该出现的人,但却也在她这趟旅行中增添了一些趣味。
是的,算是一种趣味吧!
彬许是缘份,让两个不相熟识的人,在异国共享一顿温馨的年夜饭,轻松愉快、天南地北聊著不太重要的事,喝著徐老爹送的酒、吃著美味的年夜菜,
最后,他们两人皆已微醺,然而今晚的气氛实在太好了,好到他们舍不得就这样结束愉快。毫无负担的夜。
吃完年夜饭,两人回房间穿厚外套,围上围巾,相偕离开玫瑰饭店,来到街道上,感染著在西方社会过著中国最重要年节的气氛。
贝晓路带著他,慢慢的散步走到格兰特大道,街道两旁处处张灯结彩,两旁商店不时传来欢乐。热闹的过年歌曲。
“没想到在美国过中国年的气氛,竟会比在台湾浓烈的多。”
“每逢佳节倍思亲,也许是因为人在异乡生活,一到过年,总会特别想念家乡的一切,所以在这里,过年的气氛才会这么浓郁。”
冷风飕飕,但他们的内心却感到热血沸腾,酒精的催化,自由的呼唤,让他们可以尽情、毫无压力、负担的做自己。
走著走著,温惟竣看见前方有间杂货店。“你等我一下。”说完后,直奔进杂货店,买了东西很快又出来。
“你去买什么?”贝晓路不见他手上有任何东西,不禁好奇的问。
“你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你把手伸出来就是了。”
贝晓路依言的把手伸出去。
“你再将眼睛闭起来,”
她又将眼睛闭起来,等著看他要玩什么把戏。
温惟竣从口袋掏出他刚进杂货店里买的红包,里面装了一百块美金,将红包放在她手掌上。“好了,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红包!”贝晓路瞪著手掌上的红包,有些惊喜。她早已升格成发红包的人,已经有好多年不曾收过红包了。
“新年快乐,祝你未来的一年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收下来了。”贝晓路将红包收进口袋里。“你等我一下。”这会换她跑进杂货店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袋东西。“走吧!我们找个地方玩鞭炮去。”
“玩鞭炮?”
“怎么?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没玩过鞭炮吧!”
“怎么会?我家是个大家庭,每年吃完年夜饭,除了席开N桌的麻将台外,最热闹的就是玩鞭炮了。只是我们要去哪里放鞭炮?”
“你跟我走就是了。”
贝晓路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像个小阿似的,带著一颗兴奋的心,快步的往前走去,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早聚集了许多人潮,小阿多于大人。
当她的手牵超他的手的那一刹那,在温惟竣的心中似乎超了某种异样的感觉,两只冰冷的手紧握在一起,温暖的气息似乎慢慢的传送到他心里,让他不再感到寒冷。
“走,我们也来放鞭炮。”贝晓路从袋子里拿出好几盒不同的鞭炮。“我们要先玩哪一种?”
“就先玩仙女棒吧!”他撕开仙女棒,拿出打火机,点上了火,漂亮的火花随即在黑色之中,点燃一片光亮。
“好漂亮呀!”贝晓路拿著仙女棒,不停的转著圈圈,乱七八槽的画著,变化著不同图形。
“小心点,别烧著衣服。”
玩得正起劲的贝晓路根本没听见他的叮咛声,仙女棒一根接著一根,不一会儿在一旁玩的小阿子,全都靠了过来,纷纷的从温惟竣手中接过仙女棒,一下子十几根同时点燃,璀璨火花燃烧在夜空中,宛若天空上点点星辰般亮丽,明亮。
败快的,三包仙女棒在一群小阿一同嬉戏中点完,温惟竣再将其他的鞭炮拿出来,有电光炮、大龙炮。水鸳鸯等等,点上了火,鞭炮不停的传出“砰砰”的声音。
贝晓路站在小阿子堆中,叫得比任何一个还大声,玩得比任何一个小阿都还要High,直到一大袋鞭炮都放完。
温惟竣拍拍手上沾染上的烟灰,凝望著她嫣红的双颊,刹那间被她那醉染红晕的美给迷醉。
“好好玩喔!”贝晓路仍旧处在兴奋之中,并未注意到他望著她的眼神,带著一抹如仙女棒散发出来的火光,“只可惜买得太少了。”
“还想玩的话,我明天再陪你玩。”
“明天!”贝晓路看著他,想著他这话里的意思。
“有什么问题吗?”温惟竣被她那怪异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她摇摇头,“走吧,我再带你到天后宫拜拜。”
“这里也有庙吗?”
“这里叫做中国城,凡是你所能想得到中国有的,在这里你几乎都可以看得到。”
“那天后宫又是间什么样的庙宇?”
“那是间妈祖庙,虽然不大,但香火可是非常鼎盛。”
贝晓路边走边向他介绍关于中国城的历史和特色,有一些是他在旅游书籍上看过的,有些历史却是他所不知的,他认真的听著,体会著中国人如何在外国人的土地上,建造起属于自己熟悉的社会。
“这里是以彩绘阳台著名的威佛里街区,这一带的房子,阳台上的-杆皆漆成红、黄、绿三种颜色为主,形成另一种不同风味,不过现在太晚了看不太清楚。”
“你说的天后宫在哪里?”左瞧右看,在这古色古香的街道中,完全看不到最具中国特色代表的庙宇。
“跟我来。”贝晓路带著他走进一间看似一般房舍的屋子拾级而上,爬上三层楼,映入眼帘中的是挤得水泄不通的拥挤人潮,将他们挡在阶梯口,
“人好多呀!”
突然有个人拿著香,被人群挤往他们这边,温惟竣担心她被撞到,让香给烫到了,于是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自己怀中。紧接似乎有一股强大力量,如浪涛般全往他们俩挤过来,将他们两人紧紧挤靠在一起,
贝晓路的唇,却不经意的轻轻刷过他的脸颊,仿佛一湖平静的湖水上,突然丢进一颗石头,激起圈圈涟漪。
“你没被撞到吧?”温惟竣关心的问她。
她的柔唇虽然只是轻轻一刷,但他怎么可能没感觉到,只不过为了不想造成彼此之间的尴尬,他故意装著没感觉。
“嗯,谢谢。”她的笑容有些僵,直到后面推挤的力量散了,才离开他的怀里,对于自己短暂的意乱情迷感到荒唐可笑,“时间不早了,我们回饭店休息吧!”
这一晚,贝晓路再度收留了他,两张单人床上,蜷缩著两个人,背对著背,各怀著心事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