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火焰 第二章
他们的视线紧紧交缠,两人都无法移开眼。望着他冷静、沉着的脸,虹萍的心越跳越快,紧张的情绪攀升到最高点。
虽然她撂下狠话,说拼死也要阻止他,但她拿什么和人家拼?绑架他?威胁他?放火烧了他家?还是找人砍他?这念头一出,虹萍抬眼打量了下他健壮的身材,便摇头否决掉这个想法。
方野森好笑地看着表情丰富的她,猜测那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才见面不到半小时,他却觉得她像个百宝箱,充满了惊奇与乐趣。
虽然他才刚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智商倒退一百八,活像个幼稚小阿般与她对骂。但她也是近年来少数可以让他动怒的人——更别说她还是个女人。
由于母亲从小的教导,方野森秉持着男人应该呵护女人的信条,所以对待女人,他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根本不曾发生像方才那样和女人争吵的情况。
而她竟成了第一个,这让方野森的心有股莫名的情绪牵扯着。撇开那股浮动的情绪,他饶富兴味地开口:“想什么?要我提供意见吗?”
“嗄?什么?”虹萍一脸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
“提供意见啊!省得你想破脑袋瓜儿。”
“呃……不用了,没什么重要的。”要是他知道她想的是如何“谋害”他,不知他还会不会大方地提供意见?
“既然如此,那重回刚才的话题吧。我想有些事我需要解释清楚。”他不懂自己为何要费神地向她解释,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只是她气愤、孤独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说明一切。方野森起身由办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我不晓得你是从何得知这项企划,”他停顿了一下,虹萍的心中闪过一阵紧张,她没想到她的冲动有可能连累到刘静娟。不过,方野森似乎无意追究。他继续道:“但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一派轻松地为他们俩倒好咖啡,用眼神询问虹萍加不加女乃精和糖。
“两匙糖不加女乃精,谢谢。”
方野森遵从照办,搅拌过后才递给她。他自己则喝着黑咖啡。看着她轻啜了一口后,才又续道:“的确,为了配合日益庞大的物流业务,我们目前的仓库及转运站根本不敷使用。所以我们早在半年前就计划扩建,没想到在执行土地增购时,采购人员出了差错,其中的一笔土地并不是纯粹空地,还包括一家孤儿院。”
看着她专注地聆听——而且没有插嘴——他满意地呷了口咖啡润润喉。
“你手上的企划是我刚做好的,由于这块孤儿院的占地很广,离高速公路又近,很适合公司作业,所以我不打算放弃。”他突然停住不说,双眼直瞅着虹萍,想看她会不会忍不住出口反对。
而当她正如他所料地喊了句“但是——”后,方野森得意地笑了。
“但是我不会无情地赶走院内的孩子和老师。”他截断她的话。
扮萍诧异地瞪着他,眼中露出疑惑。
“我在郊区选了一块地,决定为他们另盖一座院所。另外,我想以我父亲之名成立一个基金会,接手管理孤儿院。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公司的难题,孤儿院也能继续维持下去。”
扮萍安静地盯着手中的企划书,没想到事实与她的想象落差如此之大,让她顿时感到羞愧,她知道是她冲动过头,错怪了他。
“我想我这么做,应该对得起我爸爸了吧?”
方野森揶揄地看着她,虹萍一阵脸红,她尴尬地点点头,抿着嘴,顿了一下,突然抬头直视他。
“是我太冲动,误会了你。对不起。”
方野森原本想好好损她一下,没想到她竟大方地坦诚自己的错误,还郑重其事地道歉,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一般女生大多很难面对自己的错误,好像一旦承认错误,就输了战争似的。就算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错,也总是以撒娇、耍赖一笔带过。像虹萍这般大方认错,方野森还是头一遭遇到。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方野森直视着她,视线缓缓流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然后停留在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唇瓣。他眯紧双眼,声音低沉、沙哑地问:“你究竟是谁?”
扮萍被他如火般的注视惹得全身发热,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注视竟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威力。那片刻,仿佛他已看透她的灵魂深处,挑起她陌生的。
她低头盯着自己绞扭的双手,淡然道:“我只不过是公司的员工,一年半前受公司栽培到国外进修,如今回来继续讨口饭吃罢了,不值一提。”
“你至少有个名字吧?不然,以后怎么叫你,总不能喊你母老虎啊?!”
扮萍闻言,怒瞪他一眼,才刚平息的火气又蠢蠢欲动。她深吸口气,悻悻然道:“褚,褚虹萍。”
方野森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虹萍又瞪着他,“出国前担任市场企划。”
见她惜字如金,方野森叹口气,知道她是不会再多透露有关个人的资料了。
“你说,是爸派你到‘迅流’考察,你是怎么和他联络的?”
扮萍狐疑地瞧他一眼,“不是我主动,都是董事长打电话给我,指派我工作,平时就以e-mail联络,向他报告工作进度。”
所以,她才一直不知道公司早已换人主事了。
方野森点点头,“有关‘迅流’的报告,我希望你尽快交给我,直接对我负责。你的办公桌在哪?”
“十三楼。企划部。”
“暂时照旧,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找我。这次和‘迅流’合作,对公司的影响很大,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扮萍只是抿着嘴不说话,不过由她鼓起的脸颊看来,方野森心知肚明,她一定因为自己这命令般的口气憋了一肚子气。知道她的忍耐已达临界点,方野森不再为难她。
“好吧,没其他‘问题’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谢谢、总、经、理。”虹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她僵硬地起身离去。
直到桃花心木门被“砰”地关上,方野森才扬起微笑。
真是太好玩了!他从没见过反应如此直接的女人,他知道她肯定气炸了,却隐忍不发。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扮萍怒气冲冲地冲出办公室,不顾刘静娟诧异的目光,直直地奔出办公室。
天啊!她的情绪好久不曾这么波动了。她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个性冲动,又因正义感泛滥,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让自己气翻天。
但自从出社会后,虹萍的脾气已经收敛许多,她明白在职场上不能有太多个人情绪,因为用情绪做事不但“事倍功半”,还容易得罪人。而惨痛的经验已教导她,一件事的成功不是单单只靠她个人的努力就能成事,还得要许多人的配合才行。
而经过这一两年在异乡进修的生活,她原以为自己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想到竟在遇见方野森的一瞬间宣告瓦解。
为什么?她不懂自己为何会被他三言两语就撩拨得怒发冲冠。对于自己的自制力如此轻易地败在方野森的手上,虹萍感到一阵心慌。
她真的太冲动了。可是没办法,当她一听到方野森竟然要结束孤儿院时,切身之痛让她昏了头,失去理智地闯入办公室找他理论。或许,她对他的情绪沸点如此之低,只因为之前的冲动,而不是因为方野森这个人。
摇摇头,赶走一再占据脑袋的那张俊脸,那双慵懒略带戏谑的眼神,还有他引起的烦躁情绪。
扮萍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决定努力工作,她的老板已经开口了,要她“尽快”完成手中的报告,她可不想让他看扁了。
方野森心不在焉地聆听各部门的工作演示文稿。这是每个月固定的会议,除了检讨各项企划的进度缺点、盈利亏损外,还有预订下月目标及其他重要事项。
但从会议一开始,方野森便盯着虹萍不放,望着她仔细聆听、不时记下重点的专注表情,让他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他敢肯定,她做任何事情都像现在这般专注、认真。
想起他曾向人事部门调阅的人事档案,那些简单的基本资料非但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反而勾起更多对她的窥探欲。她的背景很单纯,却又藏着一丝神秘。
她填的每一栏资料都很齐全,除了父母、家属的那栏资料,她只勾选案母皆殁,却没有填名字。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她的团保受益人是两名女子(皆不同姓),而她注明的关系却是亲人。
在那副娇小、柔弱的身躯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方野森越是看着她,就越感到好奇。
“接下来,我要跟各位介绍我们部门刚学成归来的褚虹萍小姐。”企划部部长笑眯眯地说着,原本坐在他左边的虹萍也优雅地起身,接受大家的掌声,“褚虹萍在我们部门的表现一向优异,这次她除了到美国进修外,还奉派到‘迅流’总公司学习。”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在座的人一片哗然,因为“方氏”和“迅流”的合作大家早有耳闻,却没想到公司已经派人执行此项计划,而且还是他们许久不见的褚虹萍,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各位,”看着众人议论纷纷,方野森这时开口稳住众人情绪,“公司要和‘迅流’合作的事,我想大家一定有所耳闻,不过此项计划仍在评估、规划中,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随意泄露出去,这是公司的内部机密。有关这项企划,除非由公司的公关部发出消息,否则如果有人泄密,我会依法严惩。各位明白了吗?”
与会的各部门经理皆噤口不语,而企划部的部长则是冷汗直流,他原只是想借这第一手消息来出风头,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他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方野森一眼。
“还有,褚虹萍负责的这项企划直接向我报告、负责。张部长。”
只见头已垂到胸口的企划部长,突然抬头挺胸地喊:“有!”
“你了解了吗?”方野森问道。
“是、是,我了解了、了解了。”他猛擦汗,害怕方野森会跟自己算私自泄露合作案这笔账。
方野森懒懒地望他一眼,不再说话。会议结束,众人立刻起身离去,准备偷偷大聊刚发生的八卦。
终于,最后一个同事离去,虹萍立刻起身关上会议室的门,转身面对仍坐在原位的方野森。
他似乎心有灵犀地回望她,好像早已知道她有事找他一般,反倒不动声色。
原本怒气冲冲的虹萍,看见他态度如此自然,气势反倒有些消了。她双手抱胸,下巴昂扬。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野森浓眉微扬,“我以为你想我,所以特地留下来,难道我会错意了?”
扮萍的眉头微微抽搐,“我是想找你,但不是因为我‘想’你,是想找你发火!”
他露出不解的模样。
“你刚才干吗那么说?”
“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这个合作案原本就是公司机密,在情势尚未明朗化之前,任何的流言蜚语都有可能让它胎死月复中,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哪里错了?”
扮萍像极力忍耐似的深吸口气,“那你也不该在那样的场跋当众要我直接向你负责,你根本是故意让张部长难堪。”
“我就是故意给他警告,希望他能自我反省。更何况,若不是他想借着这第一手消息来出风头,让人以为他很重要、吃得开,我又怎能刮得到他的胡子。”
“是,你是刮得漂亮,不过却害了我。”虹萍摇头道。忽然叹气,低声道:“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件。”
她抱起文件,转身欲走。
“等一下,你说我害了你是什么意思?”他伸手拉住她。
扮萍也不挣月兑,只是回望着他,不发一语,最后才说:“不关你的事。”
她抽回手,不顾眼神锐利、略带威胁的方野森,倔强地转身步出会议室。
方野森一回到办公室,立刻唤来刘静娟,询问有关虹萍的事情。一开始刘静娟不如从何说起,也模不清总经理为何想知道虹萍的事,还以为虹萍闯了祸、惹火了他,只急着想为她开罪。
“你别急,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她突然进修回来,我想多认识她这个人,可是她似乎不太愿意多谈她自己,所以找你问问她的事。”
“喔,”刘静娟这才安下心来,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虹萍是个很真,而且直爽、热情的人,更令人惊艳的是她很有正义感。你也知道,这在现今的社会里已经不多见了。”
方野森露出一抹同意的微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也或许她太过正直,不懂得圆滑处事,所以刚到公司时得罪了不少人。”刘静娟回忆道,“其实在职场上,主管将属下的创意、功劳据为己有,这是常有的事。初出社会的新鲜人常要熬很久才能出头天,但虹萍看不惯,有一次她据理力争,和张部长吵得面河邡赤。这件事连董事长都知道。”
“那后来呢?”
“唉!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董事长得知此事后,将张部长记了一个过。虹萍虽然伸张了正义,但却也得罪了张部长,从此之后,张部长对她总是冷嘲热讽,对她更是百般打压。而其他同事则因董事长对她另眼相待,有了两极化的反应。”
“两极化的反应?”
“有些人觉得凭她一个初出社会的黄毛丫头,如何能得到董事长的青睐,所以,有关她和董事长交情匪浅的流言开始漫天飞舞。对她的攻击也越来越激烈。而有些人则想攀附她,想借此得些好处,对她百般阿谀奉承。”
方野森的浓眉因她的话愈攒愈深。
“可是,虹萍对那些奉承她的人根本不假辞色,就这样,她又得罪了那些想借她攀权附贵的人。”说到这儿,刘静娟忽然笑了起来。
“其实,当初我也曾误会虹萍,但随着相处日深,我才渐渐了解她。虹萍她是个很认真、很努力的女孩子,也由于她的努力,让许多同事开始对她改观。只是……还是有少数人不喜欢她直来直往的作风而排挤她。”
难怪,她会说他害了她。
在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一股对她的心疼在心湖泛漫开来……
这是多么陌生的情绪啊!从不曾心疼谁的方野森第一次尝到心疼的滋味,苦涩、微酸让他忽然好想拥她入怀。
“你真的跟她大吵一架?”一名身着铁灰色西服的男子,“砰”的一声闯入方野森的办公室。不顾办公室主人难看的脸色,劈头就丢下他的问题。
“拜托你有点礼貌,门也不敲,招呼也不打,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方野森皱眉,不悦地盯着靠在桌旁,一派萧洒自在的俊逸男子,正是他那“有难他当,有福独享”的损友——陆云天。
他八成听到什么风声——很有可能又是对他的秘书进行色诱所得到的消息——才会一大早闲着没事干,跑来找他磕牙。
“少装蒜,快从实招来。你这个自诩英国贵族再世,拥有翩翩风度的绅土,真的遇到克星,和一个女人吵架了啊?”
“这跟你无关吧?你放着工作不顾,就专程来问这种八卦问题吗?”
“甭操模我的健身中心还倒不了。你到底说不说?你要是不从实招来,嘿!百!以后你甭想使用我的VIP室,到时会发生什么事……你可别怪我。”陆云天表情邪恶地要挟道。
他知道方野森最痛恨上健身房运动发泄压力时,身旁围着一群鸳莺燕燕。偏偏只要他一上健身房,那群名媛淑女便会“不经意”地在他面前晃,想借机和他攀谈。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方野森一向只在VIP室健身。
方野森皱着眉头,闷声不响。而陆云天只看他的表情,就明白刘静娟所言非虚。
他忍不住炳哈大笑,揶揄道:“没想到一向主张对女人温柔体贴的你,竟会被这位喷火女郎惹得怒发冲冠,可见她一定不简单。”他悠闲地踱至办公室另一端的橱柜前,想翻出方野森的珍藏酒来喝,“该不会,她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吧?”
方野森还来不及回答,突然,门又“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子,怒火冲冲地冲进办公室。
“我不知道你竟是歧视女性的沙文猪,我哪一点不及魏振侠?就因为我是女人吗?”虹萍一进来就冲到方野森面前,全然不察办公室另有一人。
“我的秘书是睡着了吗?一连两次让人登堂入室,看来我得考虑是否该换人了。”方野森严峻的语气,令杵在一旁的陆云天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方野森对哪个女人大声过,更不曾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你在威胁我吗?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牵累别人。我不懂,你为何要魏振侠接我的企划案,我写得不好吗?还是你怕我能力不够,会搞砸这个合并案?又或者,你根本是只沙文主义猪,看不起女人?”虹萍愈骂愈生气,一发不可收拾,“我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是个明辨是非的好人,原来你不过是——唔——”
扮萍倏然瞪着瞬间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双唇一热,迟钝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他正在——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