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零时差 第四章
那个送来饭店要朱希亲自签收的包裹当然不是炸弹。
她签收完请人帮它抱上房,她再一一把它们拆开,没错,是它“们”,因为包裹里面还有一推包裹,像是在拆俄罗斯女圭女圭一样,每拆一件就让她眼睛亮一次。
全都是那个设计师莱恩的服装……
那天,他偷听见她和小欧的谈话了?所以知道她对这个新人设计师的衣服很惊艳?然后,他就动用他的人脉关系,把那个设计师那天在展场秀的衣服都买下来送给她?
这简直就是……过分到了极点!
这些衣服都到她手里了,那么,就会让很多人丧失掉可以再看见它们的机会……不,这样想好像不太对,雷伊的举动也许会因此让莱恩那个设计师声名大噪?毕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的衣服,竟然可以让TF的营运长整个包下来买进,这该是多大的恩宠?
对她,也是很大的恩宠。
他的心意让她很感动,虽然对他而言这些或许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个礼物比他随便送他一条项链还来得让她珍贵。
因为,他用了心。
他是因为她喜欢它们而买来送给她,而不是为了买东西送给她而买下它们,或许这听来没太大不同,但对她这种会想太多的女人来说,它们先天上的意义就是不一样。
所以,她收下了,没打算要跟他说谢谢。
几天后,它们被塞在满满的皮箱里准备登上回台湾的飞机,而她在机场却遇见了一个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他。
小欧对她吹了一个口哨,识相的走开。
朱希只是瞅着雷伊瞧,一却也不动。
是怎样?这男人是特地来跟她说再见的吗?一夜的男主角这样重情重义的还真少见呢,不是吗?
可是,看见他她真的开心,谁知这一别要哪一年才会不小心在街头巧遇?可以这样好好再看他一次,应该是件好事。
她没有掩饰心中的喜悦,眼眸闪闪发亮着。
雷伊看着她眼底的流光,那样灿然夺目,美得让人无法呼吸,她没有假装很惊诧,也没有故意生他的气,甚至连点任性都不使一下,就这样从容的面对他,像在见一个老朋友。
他知道为什么是她了。
因为她自信的美丽,因为她迷人的率性,不故作矜持,不做作,也完全不会死缠烂打或是卖弄大小姐脾气,所有女人的优点她都有,所有女人的缺点她却没有,叫他怎么放她走?
“当我的女人吧。”他直接开口。
败直接,直接到让她的心差点漏跳一拍。
“你的意思应该不是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吧?”她灿笑,知道这男人只想收她当地下情人,见不得光的那种。
雷伊睨着她。
他有颗不安的灵魂,不喜欢任何束缚,他想,如果可以,就这样维持着彼此的关系就好,他不知道他对她的眷恋会多久,也不想节外生枝。
“你知道我对你的在乎,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呢?”她还是笑,眼角微勾,风情万种。“我必须因为你那一丁点的在乎,而答应当你的不定时伴吗?”
他很认真的看着她。“不愿意吗?”
她很想高傲的说她不愿意。真的,她真的想这么说。
但,她知道她一旦说了不,这男人也许从此就不会出现在她生命中,而她确定她会相信他,她也确定她不想失去他,就算她的身分仅仅是他的伴也好。
可,真的成吗?
她真的要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成为一个男人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或者说直接一点——伴?
“如果你要考虑很久,那就搭下一班飞机走,我今天就要听到答案。”
真是……霸道得很可恶呵。
但,怎么办呢?这样的他就是很对她的胃。
对她而言,男人就是要像雷伊这样,高大英俊多金,事业心重,风流却不下流,霸气又聪明……她真的很难抗拒他。
朱希挑挑眉,她知道自己考虑再久答案应该都是一样的,所以也不想浪费时间。
“如果你不是我唯一的伴也可以吗?”她开门见山问。她没必要对他宣告忠诚吧?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道。
她了解似的点点头。“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推论——我也该是你唯一的伴?”
“可以。”他本来就不是个花心风流男。
“如果有一方违反了这个约定,那我们的关系就算结束,如何?”
“好。”
她笑了,上前轻啄了一下他的唇。“那就……想我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对这样远距离的关系,朱希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在美国,光坐飞机就要十几个小时,时差也十几个小时,他会因为想她而飞来台湾找她的机率实在太低太低,她不抱期望,但却又在思念他,一天一点,老想着他。
然后,快三个月过去,她连他一通电话都没有接到过,却让自己像个呆瓜一样,常常望着手机发呆,不时的检查手机是不是坏了,怕手机突然没电,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
“小朱,晚上一起去狂欢吧。”小欧突然出现在她后头,伸手圈住她的脖子,力邀她参加今晚公司同事们的耶诞趴。“不要跟我说什么你跟谁谁谁有约,你这几个月根本就和尼姑一样,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连帅哥也不看一眼。”
“帅哥?谁啊?”朱希拍掉小欧圈在她身上的手。“还有,你不要对我搂搂抱抱的,我又不是你的美妹。”
“当然是我啊,这世上还有谁经我帅吗?”小欧嘻嘻笑,不管被打几次脸皮还是很厚。“怎么样?去吗?”
“去去去,吃饭唱歌跳舞全都是我爱的啊。”何况,她也不想在耶诞夜一个人过,那实在太孤单寂寞。
小欧跟她击掌。“那就晚上见喽。”
朱希朝他挥挥手,继续赶手中的稿子。
BW杂志社位在台北市信义计划区某条巷子内的一、二、三楼,占地好几百坪,有非常专业的独立摄影棚,地点有点隐密,可相对的环境十分清幽,深蓝色落地窗外有一小块院落,一棵有点年纪的银杏占据了整个地盘,整个秋天,金黄色的叶子总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时候赶稿累了,她会把头抬起来往外望,尤其黄昏的时候居多,偶尔霞光满天,银杏便会展现它的姿态,惊艳她的目光;台湾的十二月或许还不够冷,看不到它光秃秃的模样,反倒风一吹,叶子便会落下,也有属于它的美丽。
终于,稿子告一段落了!
朱希把笔电合上,照例将目光移向窗外,街灯已亮,大家也都早一步先行离开,四周静悄悄地,是啊,晚上有趴,她差一点就忘了。
起身,她把东西随便收收放进包包里,套上今早出门顺手披上的桃红色外套便走出公司,才把门锁好转过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面前。
是雷伊。
驼色长大衣,灰色套头毛衣搭着一条笔挺的白色西裤,脖子上围着一条厚晒太阳的白色围巾,他看起来甚至比之前的他更俊挺帅气又迷人。
她真的被吓到了,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好厉害,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赶稿太累,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美丽的幻觉。
“过来,朱希。”雷伊敞开双臂,对她提唇一笑。
朱希眼眶一热,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她的眸兜着这男人瞧,没有很听话的走过去让他抱。
“你是要说你已经忘了我吗?”虽然他不以为自己有那么容易被遗忘。但,对象是这个女人,所以他不是很有把握。
“我没忘。”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想忘也忘不了吧?
“所以?”雷伊挑挑眉。
她也学他挑挑眉。“想见我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打电话?你突然过来,我很难安排,因为我晚上有约。”
“跟男人有约?”
朱希瞅着他,想说对,可看他那张冷凝的脸,她怕她这么说会让他气得转身就走。
她不想这样,事实上,她太高兴见到他,高兴到都快哭了。
从没想过,他会这样突然出现,而且是在耶诞夜,这个一点都不适合一个人的节日,这个应该属于情人恋人的节日。
“事实上是一群人,杂志社的同事。”
雷伊点点头,上前递给她一张写上房号的饭店名片。“那你先去玩,我在饭店等你,多晚都等。”
说完,他转身走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伸手抹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耍什么冷,人家大老远从纽约飞过来找她,她明明很高兴很开心,快乐得要死,她却因为他没先跟她约,这几个月一通电话都没有,所以打算让他一个人回饭店去面壁思过吗?
他会吗?会才有鬼!
可,该死的!她想跟他一起过耶诞夜啊!只想跟他一起过呵!她现在究竟是在虐待他还是虐待自己啊?
她很快地跑过去,跑得气喘吁吁,就怕晚一点他就要不见了,她追上他,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他,他被这猛烈的撞击撞得有些踉跄,意外的回头瞧着她——
“我们去101的顶楼看夜景,再去喝酒跳舞……就我们两个。”她闷在他宽大的背上说,顺便将脸上的泪报复似的抹在他很高档的驼色长大衣上。
“都依你。”
“真的?”
“嗯,我在台湾的时间都是给你的。”嗓音,意外的温柔。
像在在补偿她的思念似的,听了她又想哭。
“多久?”
“三天。”
她在他背上偷笑,弯弯的嘴角还沾着泪。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了吗?”她一直躲在他身后,他看不见她的脸,让他有点不安,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鼻音,像是有在哭。
“不行!”
“为什么?”
“我想这样抱着你。”她耍赖地说。
雷伊沉默了,伸手握住她在他腰间的白皙小手。
“冷吗?”他问。
“不冷。”她吸吸鼻子。“我只是到现在还没适应,你真的来找我了。”
“我当然会来。就算我真的抽不出时间来,我也会请人把你绑到纽约去跟我见面。”他理所当然地道。
因为他想她。
败想。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的想。想到他的身子都在发疼。
如果他真的失去理智,他想,他早就不顾一切的飞到台湾来找她。
只可惜,他一向都是理智的人,在这世上,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事物会比他可以安稳坐上TF执行长之位来得更重要,为了这个位置,他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明年,他三十岁,后年的一月,是他父亲对外宣告决定要卸下执行长之位的时候。
在这重要的未来一年多里,他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不管是他掌管的事业成绩,还是他个人的感情生活,半点都不能出错。
目前为止,他都还是父亲眼中最适任的人选,也是董事会成员眼中最有可能接任未来执行长的人选,只差了一步,只要他愿意跨出那一步,他就可以百分之百取得执行长之位,那就是——迎娶董事会里最具分量的某董事的千金。
他应该那么做。
可是,那一直不是他最想完成的选项,因为他不愿意自己的能力得靠这样的关系被肯定,然而他也十分明白,当某一天某种势力往另外任何一个方向有所倾倒时,他都必须用这种方式来确保他在集团里的位置。
所以朱希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而言是不应该的。
可笑的是,他却如此渴望她,尤其在抱过她那一夜之后,他更无法将她忘怀,就算他曾经努力过。
“看来,你真的有想我。”她突然觉得感动。
“对,我想你。”他不想否认。
然后,趁着她放松下来时,他突然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来,犀利的眸审视着她红红的眼眶和红红的鼻头。
朱稀有点的任他瞧,一朵嫣然挂在她粉女敕的唇上。
蓦地,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得更近,他俯身去吻她——
这滋味,他好想念。
这柔柔的香香的触感,连做梦的时候他都会思念。
结果这一夜,他们没有去101,也没有去喝酒,两个人叫车回到他下榻的饭店,从晚上一直缠绵到深夜……
这是2009年的耶诞夜。
充满着火花与激情的耶诞夜。
就这样,她成了他一年见几次的伴。
2010年二月和九月两次的纽约服装周,她和他在纽约度过,六月则是他飞来台湾见她,按理说,今年的圣诞节是他要飞过来,可是他说临时有事,没法子提出几天的假期来回飞三十多个小时来台湾。
所以,朱希特地请了七天假,独自从台湾飞到纽约,搭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很累人,可是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她太思念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待在台湾,回想着去年两人甜蜜的耶诞夜的那种情景有多凄凉。
她想给他惊喜,没学他跑去公司门口堵人,毕竟他的身分非凡人,会把她藏在地下的原因就算他没说过,她也可以猜得出来。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也不必想太多,她跟这男人没有爱情,只有激情,当激情褪去,就什么都不是,想太多也只是自寻烦恼。
一下机,是下午四点,纽约在飘雪,气温很低,可是她的心很热,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冷。
朱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雷伊,我在纽约了,住上次来的那间饭店,晚上,你会过来吗?”
对方一顿,很久没有声音。
她好像听到那头有点吵杂,像是在外面,有听到男人的声音,也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你……不方便说话吗?”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雷伊似乎并不开心听到她在纽约的这个消息,他的反应只有错愕。
心,微微往下沉。
愉悦的心情在这一瞬间也跟着跌入谷底。
朱希紧握着手机的手,有点抖。
“嗯。”雷伊淡淡的应了声。“你该先打电话告诉我,我应该也告诉过你,最近我很忙。”
这么说的意思是……就算她已经来到纽约了,他也没空见她喽?
一个曾经迷恋着她的男人,尤其是迷恋着她身体的男人,突然说出这种话,再笨的女人也都应该明白这出戏不应该再唱下去了。
是她太傻。
她从来就不是个笨女人,却做出只有笨女人才会做的事。
惊喜,从来都不是常常在发生,它所创造出来的结局,用一生遇到的次数去算,坏的永远比好的多。
朱希笑了出来,却热了眼眶。
“你被骗了,雷伊。”她忍住快哭出来的泪水,咬着牙说谎。“我在台湾,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耶诞快乐。”
闻言,对方又是一顿,这回也是很久没有声音。
朱希的泪快掉下来,再也撑不住。
“你忙吧,我挂了。”说完,她快速的切掉通话键,梗在喉音的呜咽蓦地爆了开来——
她蹲下来捂着脸哭,机场人来人往,她依然哭得不能自己。
在这一瞬间,她像是这个世界里多出来的人,在这不属于她的国度里,连一个她可以触模的回忆都没有。
懊死的……
就算他不要她了,也该跟她说一声,为什么要让她像个傻瓜一样,一个人大老远地飞到这里,渴望见他渴望得要死,却又狠狠地把她踢出了局?
今年的耶诞夜,原来她是注定一个人过。
如果她早知道要一个人过,她宁可选择待在台湾而不是飞来纽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凄凉……
这一夜,她把行李放在住宿的饭店便一个人出门晃荡。
走在飘着雪的纽约待头,很多情人在街上拥吻,还有一家子人手牵手逛大街的情景,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再过七天,就是2011年,她就二十九岁了。
她突然想结婚,想安定下来,当人家的太太,让人叫声妈咪。
朱希仰起脸,让白色的雪花飘在她脸上,很冰,很冻人。
这样很好,她要让自己记住今晚冷风刺骨、雪花冻人的感觉,永远永远的记住,自己曾经因为一个男人而变得这般狼狈不堪……然后,彻彻底底的把他丢掉……
就算用刀子割才能割舍掉这段回忆,她也会亲手拿刀把它给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