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着瞧 第四章
四年后
左边的大学生对“亢奋”这间新酒吧的热爱,想必让老板半夜作梦都会笑,但对于等在店门外的BMW车主而言,酒吧越早关门大吉,他会越“亢奋”。
“很酷的车!”两位妙龄女郎的视线,从敞篷跑车审视到驾驶座上的英俊男子。
“谢谢。”金发男子直视著前方。
佳人们得不到期待中的邀请,耸了耸肩,走回酒吧内。
一个由霓虹灯管弯折成的“HYPER”字样悬在店门上方,尽避酒吧门隔绝了大部分的音乐,舞曲仍然趁著顾客进出之际流泄出来。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站在人行道上透气或抽根烟,若遇到身材玲珑的美眉经过,就吹几声狼哨。
埃尔看看腕表,十一点二十五分,表示他已经等了十五分钟──宝贵得足够写两页报告的十五分钟!
五月的波士顿燠热难耐,即使是晚上也一样。暑气加上火气,他的一头金发都快烧红了。
“哈-?夏琳,罗杰到底还要在里面耗多久……不,我没有时间再等五分钟,我明天早上的总体经济学要上台报告,下午还有一份十五页的财务报告要交……不,跟他说,我不想进去放松一下,我只要他立刻出来!”手机那端快速地说了一串话,他万分隐忍地深呼吸一下。“好,五分钟,一分钟都不能多!”
愠怒地收线,海尔脑子里开始计算今晚还剩下多少时间完成最后的四页报告。
五分钟很快就到了,他等的人也很准时地推开酒吧门走出来──然而只有一道玲珑有致的娇影而已。
“罗杰呢?”他质问。
“里面的场子正热,罗杰说他还不想这么早回去。他们好不容易从那个铁血教授的手中解月兑,全都HIGH翻天了。”夏琳同情地抚过他的脸颊。
“他是不是忘记了,方才是他打电话叫我们来接人的!”海尔拍了下额头。
“海尔,不然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他,等派对开完了,我开他的车送他回家。”
“不行,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群醉鬼之中!”他立刻反对。
“放心,罗杰还没有喝到那么醉,他只是紧绷了大半个学期,想放松一下而已,我跟他在一起很安全。”夏琳笑道。
“你确定吗?”他不甚肯定地瞟了瞟旁边那几个痞子。
“我确定,你回去赶你的报告吧!里面还有其他女同学在,我们自己很有话聊。”她执起一撮自己的发尾搔搔男友的脸颊。
“好吧!”海尔叹了口气。“倘若发生任何事,或你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立刻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我会的,拜拜。”夏琳笑著走回酒吧内。
他坐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确定没有任何人会从里面尖叫冲出来之后,才发动引擎。
接著,就有人尖叫和冲过来了。
“快!快!快!”
一张雪白的鹅蛋脸闪进他的后照镜。
“凯蒂,海伦,快上车!”尖叫的女孩把两个同伴推进一辆双人座小车里。
“X的!不要让她们跑了!”更后方,几个酒吧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追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嚷著。
“来不及了,你快载凯蒂离开!”女孩用力拍拍引擎盖。
“洁依,那你怎么办?”驾驶座上的黑肤女孩一脸焦急。
“放心,我向来最机灵的,我自己有办法月兑身,回你家再碰面!”
“站住!不要跑!”一个两百磅重的壮汉已经追上来。
迷你车再不细想,一溜烟钻进车流之中。
女孩立在原地,灵动的大眼睛四处搜寻逃跑路线。然后,他们两人的目光接上。
埃尔脑中有一根弦“筝”地一响,其他记忆还来不及提供进一步资料,女孩比他更快从愣愕中反应过来。
“海尔!”她拂开挡住视线的黑色发瀑,一口气扑进他的敞篷跑车后座。“快开车!快!”
“站住!不要跑!”壮汉们已经伸手抓向她的脚踝。
他无暇细想,飘动方向盘。大手即将扣住她的前一刻,叻匡表滑入霓虹之中,遁成夜色里的一抹黑影。
“SHIT!”一群壮汉徒呼荷荷。
BMW弯进公路旁边的一个小鲍园里,停车,熄火,海尔瞪向前方。
这──是怎么回事?
“嗨,好久不见。”不速之客自动爬到他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发带把长发扎起来。
埃尔机械式扫视她的全身。黑色厚底凉鞋,米白七分裤,墨绿色的无袖针织上衣,领口连著的一截玉颈,颈项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小脸上那头平顺的直发──直的?
而且,该死的眼熟。
“海尔,你不记得我了?我倒是一眼就认出你呢!”她把一根小发夹咬在嘴唇间,扎好头发之后,再细心地把几绺溜出来的乌丝夹上去。
“洁依.井。”他缓缓吐出那个消失很久的名字。
“瞧,你想起来了。”她笑靥如花,杏仁形的眼眸明亮动人。
埃尔的嘴角抿得紧了。
她的青丝柔亮平顺──明明应该是一头永远乱翘的鬈毛。
标准的鹅蛋脸──以前是圆润的婴儿肥。
搪瓷女圭女圭般无瑕的雪肤──这一点倒是没多大改变。
永远转著无数坏点子的大眼睛──这一点更是百分百的旧样本。
她变美了──往日顶多算俏皮的五官,现在却清丽得仿佛由世界名师亲笔描绘而成,连以前平板无奇的身材,现在都发育成娇美的曲线。她竟然──变美了!
“洁依.井!”他僵硬地重复一次。
“亲爱的学长,你好像不太高兴看到小学妹?”她吐了吐舌头。
除了体格更高大之外,海尔.麦克罗德的外表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金发比以前更服贴,瘦削的脸颊看起来更矜傲贵气;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虽然柔化五官,但是掩不去全身强烈的距离感,这男人真是走到哪里都那副高人一等的死样子。
埃尔盯著那截粉红色好一会儿。然后,囤塞在脑中的棉花开始消散。
当然了,他不该意外的。
虽然自己从来没有预期会再度见到她,然而,倘若他们真有重逢的一天,情景本来就应该像刚才那样兵荒马乱。
他期待什么?在街上擦身而过,彼此丢几句“嗨,我是洁依,还记得我吗?”、“你好,好久不见。”、“我先走一步,有空再联络。”、“好的,再见。”?
别闹了,她是洁依!她的出场方式没有平凡无奇的──她若不是从树上跳下来,就是从背后钻出来,再不然就是凌空飞扑进他的爱车后座!
“你又招谁惹谁了?”
“你怎么这样说?惹麻烦的人又不见得是我。”她像只无辜的小绵羊眨眨眼。
“当‘麻烦’与‘洁依’出现在同一个场跋时,中间必定有个等号将他们连结在一起。”他面无表情地陈述。
“这种话真伤人……”她喃喃。
埃尔完全拒绝被她话中的委屈骗倒。
算了,反正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什么都不想问!他甚至希望半个钟头之前,她跳上的是另外一个人的车。
“所以,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还问。
热力四射的笑容绽放,她马上来个大复活。
“我朋友的室友凯蒂,就是那个棕发女孩,在一间酒吧打工,前天有人想模她的,被她用一杯啤酒泼回去。那个不明事理的老板不但不帮她出头,还反过头来扣她的工钱。”井长洁比手画脚,描绘得活灵活现。“好吧!倘若事情这样揭过去也就算了,偏偏今晚那个偷模她的人又回来喝酒,还带更多朋友来助阵,故意坐在凯蒂的服务区里,处处找她的麻烦……”
“所以她就打电话回去向你们求救?”他完全知道后续如何发生。
“答对了。我和海伦──就是开车的那个黑人女孩──决定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故意坐在那一桌人的隔壁,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歪脑筋打到我们身上来了,还想趁人不备,偷偷在我们的饮料里下药。喂,一枝笔借我。”
“居然有人不怕死想泡你?”海尔嘲讽地贡献出原子笔。
“当然,你会很意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怎么在意女生是不是白皮肤。”她挑起秀气的眉心。“总而言之,我们起了点小冲突,我把满满的烟灰缸倒在他头上──补充一句,烟灰缸真是个好东西──两方人大吵起来,他们还想动人打人呢!现在的男人真没品!绑来酒吧保镖跑过来阻止我们,我们才发现,那个痞子好像是老板的侄子之类的。总之现场一片混乱,我们三个人乘机踹那几个家伙一脚,然后转头就跑,故事结束。”
“也害你朋友的工作从此结束。”
“反正她早就想换工作了,无所谓。”她做个鬼脸。
她是洁依,她习惯做事不瞻前也不顾后,这很正常。海尔“欣慰”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波士顿?”
“你这样问不好哦!这样很伤人哦!波士顿是个大城市,大家都可以来的哦!”她摇摇手指,笑得甜美灿烂。“我下个学期打算从南加大转过来,这几天正好没课,所以飞过来看看。”
不会吧?他的头上笼罩一片阴影。
“波士顿大学?”
一头飞扬的青丝晃荡。
“麻省理工学院?”
灵亮动人的眼睛也摇饼来摇饼去。
“……哈佛?”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摆发与水眸与俏鼻尖与瓜子脸一起上下点动。
懊,或许一切不是那样绝望──哈佛校园广大,总共有十个学院,各学院又独立运作,说是十间独立的大学也不为过,更何况许多学院分布在波士顿市的各个地区,他们不见得会挤在同一所里面。
“哪个科系?”
“商业管理。”她愉快地回答。
“……”
天杀的!
“她是我学妹!她居然又变成我学妹!”
“谁?”枕头底下传来气若游丝的询问。
“洁依。”站在床尾的男人低吼。
“哪个洁依?”睡意犹浓。
“你希望天下有多少个洁依?就是欧莱尔的那个洁依!”海尔咆哮。
罗杰申吟一声,拿起一只枕头蒙住脸。今天凌晨才被夏琳丢回他和海尔合住的公寓,睡不到几个小时又被吵起来。
“我,一点都不火大。”海尔昂起下巴宣布。“那个小表绝不可能再扰乱我的生活,高中时的闹剧绝不会重演。”
“那不就得了。”罗杰把枕头丢开,爬梳头发坐起来。“你在哪里遇到洁依的?她变得多不多?”
昨夜那张娟秀爱笑的俏颜再度跃进海尔脑中。
她不只变很多,还变得该死的美丽。
可恶!
她明明就该是个长不大的小表头,永远只到他肚脐眼的高度,毫无女性性征,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一个……一个“女人”呢?
“我一点都不在意她变得多不多,我只知道她又跑回我们的生命里了,该死。”他踱到窗户前,懊恼地望著天空。
“人家又还没惹到你,你干嘛先不高兴起来等著?”
“光是这个想法就让我受不了,你知道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诅咒过几次了吗?该死!”
“再加一次。”罗杰有气无力地替他记上一笔。
“你该……”他硬生生压下去。
“好了,海尔,你明明在生气,麻烦你解释一下原因好不好?”罗杰努力让软绵绵的双腿撑起身体,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你忘了她当年在欧莱尔有多么可恶?尤其在那场科展之后,她简直是变本加厉!她潜进男生宿舍把我的每件白衣画上哭脸、剪断我网球拍的每一根弦、向校长打小报告,害我们溜出去喝酒的事东窗事发、寄假信给我害我以为父亲生重病住院……需要更多例子吗?”
“对,然后你趁她午睡把她的鬈发头剪成狗啃的、寄病毒给她害她的电脑挂掉、‘不经意’地向他们老师诬告,她的作业是找你操刀、路过时假装绊到脚把她的裙子扯下来……依我看,乐在其中的不只她一个。”真要说,罗杰会觉得这两人半斤八两。
他顿了一顿,防卫性地说:“是她先起头的!”
要说这种话没有强词夺理的意味,实在有违做人的基本良知──但是罗杰的脑袋太痛了,睡到一半被人从宿醉之中挖起来更是雪上加霜。
“好好好,一切都是她的错。但是她只读了两个学期而已,后来就转学回台湾了,你有必要记恨这么久吗?”好友杀过来的目光让罗杰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痛揍一顿。
“那改变不了她生性顽劣的事实。”他傲慢地盘起手臂。
“即使她再可恶,你也不过受她荼毒一年,而且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这家伙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又是堂堂哈佛财经系三年级的高材生,平时对任何人都冷淡有礼,结果那个小不点才冒出来一个晚上,他就破功了,真搞不懂他到底哪根筋接错线。
“我知道她后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你不必一再重复。”原本海尔还觉得那小表情有可原,不是那么绝对的惹人厌,但是后来被她这样恶意一搞,最后再耍一招不告而别,他再有多少的好印象也摧毁殆尽了。
“嗯……”罗杰开始咀嚼他的话。
“嗯什么?”
“我在想──”罗杰慢慢翻开被单,这一次终于起来了。“或许,你此自己以为的更想念她。没错!就是这样,你甚至可以称得上喜欢她。”
“我喜欢她?”海尔不敢置信。
“首先,回到当年的欧莱尔,你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优等生的样子,独独喜欢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刺激她,记得吗?”罗杰伸出第一根手指。
“请让我重复第一百次,是她先开始的!”
“她是你唯一一个会主动欺负的学妹。”罗杰恍若未闻,伸出第二根手指。
“因为她同时也对我恶作剧回来。”
“当我们下个学期回到欧莱尔,你发现她已经转学之后,足足生了一个多星期的闷气。”第三根手指。
“因为上个学期结束前,她才把我的整个旅行袋剪成碎布条,我还没机会报复回来!”
“这次重逢之后你又救了她。”第四根手指。
“是她自己跳进我的车子里。”
“而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你生命中首度出现、也是唯一一个敢不断挑战你的权威的女孩。”凑个整数,五根手指。
“感谢你终于充分明白了我和她不对盘的原因。”海尔讽刺道。
“瞧,你根本就对她很有感觉。”结束。
“这样就是你对‘喜欢’的定义?”
“没错。”罗杰笃定地点点头。
“亲爱的朋友,千万别问我对宾拉登的观感,我怕你会发现我也爱上他了。”
罗杰叹了口气,佝偻地走进浴室里。
“无论如何,等开学你就升上大三,她也是二年级的大女孩了,没人会去玩高中那些无聊的恶作剧,我们都长大了。”唔──想到以往的例子,罗杰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
“你说的该死的对极了!”海尔的眼神恢复冷静,姿态回复一贯的睥睨傲岸。“哈佛的校园大得很,即使我们读同一个学院,也不见得一定会碰面,即使碰了面也只是来去匆匆的场跋。只要她能保持文明人的风范,我当然没问题。”
“除非,你自己愿意让她招惹你。”浴室里飘出一声轻笑。
“罗杰,你病了,提醒我介绍我的家庭医师给你,他的技艺高超。”他冷静地说。
“你的家庭医师是我老爸。”
“那更好,知子莫若父。”
他大步离开房间。
虽然已经做好可能会在校园里遇见她的心理准备,海尔却未有预料会如此之快。
“嗨,海尔。”
一阵GUCCINO.3的清新香风从他鼻端前飘过,海尔手中的笔掉下来。
是了,她是企管系的学生,而他主修财务金融,两系本来就有一些互相交错的中低阶学分,这堂“企业管理个案分析”也是他们俩共同的必修课。
这下子他们俩不只落在同一个学院,还挤在同一个教室里。他为什么不在二年级就先把这堂课修完?海尔喃喃低咒。
“哗!那个漂亮妞儿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们认识?她为什么只跟你打招呼?”他兄弟会的同学凑上来问。
“让开。”海尔不耐地拨开肩上的手膀子。
井长洁选了窗旁的一个空位坐下,自在地解下纤颈上的丝巾,再拨顺直又长的黑发,姿态优闲得仿佛来教室野餐一般。旁边几位男生全看得目不转睛,有人干脆马上把座位换到她旁边去。
鬈毛洁依真的变漂亮了!他心中五味杂陈。
“啧啧啧,看看那身肌肤,活像掐得出水来一样。”同学的眼睛也一样离不开她。“我一直认为东方女孩最美的就是她们的皮肤,细致柔滑,光洁动人,如果一丝不挂地搂在怀里,铁定爽得不得了……噢!”
下流的评语被一记肘子拐中断,朋友乖乖坐回位子去,不敢再惹他。
这只是一个开场。
臂察了几堂课下来,海尔就发现,洁依小姐依然一如高中时期的混。
以下是她的固定行事历:进教室先跟围上来的男生聊天谈笑,送出一朵又一朵的美丽笑颜把那群荷尔蒙分泌过盛的种马迷得神魂颠倒,接著翻开笔记本东写西画,画整堂课──看那个手势实在不像在写字记笔记,经验告诉他,她一定又边上课边画女圭女圭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特别在注意她──只是她选的座位在他斜前方,他的视线范围很容易瞄见。
除了开学的那一句“嗨,海尔”之外,此后她不曾再试著和他交谈,甚至连下课跟他说声再见都没有。她的表现完全把他当成陌生人──不,不只陌生人,根本就是隐形人。
仿佛他们不曾相识,不曾用尽镑种方法使对方的中学生活凄渗无比。
“终于到了我个人最偏爱的时间:出作业。”教授露出鲨鱼般的白牙。
“噢!”满堂学生倒成一地。
“我们课堂上讨论过戴尔公司处理内部抱怨的程序,我写了三种假设状况,请每个人各依据一种管理理论加以发挥,下星期交。”教授把题目放在讲桌上。“上课专心听讲、笔记又抄得够详细的人有福了,下课!”
埃尔撇出一丝冷笑,望向她的座位,准备欣赏一个小鬈毛花容失色的模样。
井长洁挺直柳腰,然后,甩甩头摇掉睡意,捂著樱唇打个呵欠。
他为之气结。
“洁依,来,你的考卷。”从一开始便摆明了想追她的拉丁裔同学杰瑞米讨好道。
“谢谢。”她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更加娇美可爱。
杰瑞米的心脏几乎融化了。“洁依,你不要再吊我胃口了,跟我出去吧!”
“可是人家晚上要看书,不太想出门。”她娇糯地回答。
杰瑞米浑身又酥又软。“不然我晚上去你那里陪你看书,对了,我还可以借笔记给你。”
简直像一只狗在讨好主人一样,没出息!埃尔冷笑一声,到讲台前拿一份习题就走。
“你到底有没有专心上课?”
等他发现时,他的脚已经自动来到她座位前,而他的唇自动丢出质问。
“嗯?”她还是一副半睡半清醒的慵态。
若不是现场闲杂人等太多,海尔真想像高中时代一样,把她从衣领拎起来用力甩一甩。
“这里是哈佛,哈佛会成为世界名校不是没有原因的;任何人想来这里混吃等死,绝对不可能在四年之后顺利拿到一张叫做‘毕业证书’的东西。”他铁青著脸叨念。
周围的人安静无声。
虽然校内不乏名门之后,只是名门阶层里面也有等级之分。海尔.麦克罗德就是属于金字塔最尖端的那种,往来权贵子女,出入私人俱乐部,并且是“ΩAZ兄弟会”的核心分子──这个兄弟会以超优成绩与超优家世的学生为主,许多世界知名的校友都是从这个兄弟会出身的。
倒不是说这些菁英分子平时就喜欢摆架子之类的,他们之中不乏人缘极优的,海尔甚至可以称得上其中之一,只是,他的周身老是裹著一层隐形的护甲,老像在告诉别人:我们可以交朋友,但是你不要太靠近。
久而久之,多数同学对他也就采取“敬爱”大于“喜爱”的姿态,大家保持距离,相安无事。直到五分钟以前。
“噢。”井长洁低下头,一副忏悔的模样。
“海尔,洁依平时都会在家里看书──”杰瑞米想帮忙打个圆场。
埃尔只以一记冷眼便封住他的鸡婆。她会在家看书?接下来他就能怀孕生小阿了!
“今天的作业要靠课堂上的笔记才写得出来,你的笔记本呢?让我看看。”他伸手去拿。
“不要。”她连忙把散了一桌的纸张压在手臂下。海尔不理她,硬是抽走一本活页簿。“喂,你土匪啊!”
他随便把手往上一举,她就构不到了。井长洁气得龇牙咧嘴。枉费过去四年已经长高了四-,终究是追不他的六-二。
“土匪又如何?”他冷笑一声,开始快速地翻阅笔记本。
炳!不出他所料,整本活页簿就是加菲猫、史奴比,和一只没有嘴巴怪里怪气的猫!居然还有皮卡丘,她今年几岁了?
“有些人仗势欺人的本性永远不会变!”她气得口不择言。旁边的人倒抽一口气,赶快扯一扯她的衣袖。“不要拉我啦!”
“你是打定主意不想毕业了?”海尔把笔记本重重往桌上一扔。
“我的笔记可以借给洁……”杰瑞米试著插话,仍然是一记冷眼终结他的献媚。
“我能不能毕业干你什么事?”她咕哝道,不过声音小了一点。
“既然你不想专心念书,特地转来哈佛做什么?”他盘起了手臂兴师问罪。
“当然是老头子逼我转学的,不然你以为我想吗?”她白他一眼。
“你何时开始变成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了。”他毫不容情地嘲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井长洁没好气地把背包甩到肩后。“我的学费靠他,生活费也靠他,我不转学他就不付钱,你说我转不转呢?反正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你不要再管东管西的。”
呃,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麦氏继承人“管东管西”──几个旁观者浮现一串心音。
“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他毫不意外地问。
“你这男人真的有毛病耶!每次都假定是我惹麻烦,怎么就不能是麻烦来惹我呢?”她拨开人群,气郁地往门外走去。
“回答我的问题。”他立刻跟上去。
井长洁越想越不甘心。“我被骗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骗得了我们井大小姐,请你务必帮我引荐一下。”不过,说真的,他挺好奇的。连他当年都被她搞得一颗头两颗大,不知道谁能占得了她的便宜?
井长洁猛地停下来面对他。
全体肃立!绑面的监听大队紧急煞车,一个撞上一个,最前面那个则及时在撞到海尔的背心前煞住。呼,好险好险!
“我……哼,我不要告诉你!”她改变主意,继续走开。
“说清楚。”他粗鲁地拉住她。
“噢,好痛!”井长洁用力甩开他。“我的车子被偷了!在我搬过来之前,海伦先帮我把车子从车商处开回来,没想到那个凯蒂不是好东西,居然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打了一份钥匙,然后等海伦出门上课时把车子偷走了,害海伦难过得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你知道吗?她甚至连学校都办了休学,工作都辞掉了。”
“海伦休学了?”
“凯蒂!”一旦事情爆出来,忿忿不息的她反而停不住了。“我事后一直安慰她,车子被偷不是她的错,可是我心里也呕个半死啊!”
“车子被偷不是凯蒂的错?”
“海伦!你……你根本没有认真听我讲话,不说了。”她火大的推开校舍大门,踏入秋后的微风里。
监听大队保持五公尺亦步亦趋。
“明明是你自己组织力不好还怪别人。”他啼笑皆非。“后来呢?你们有没有报警?”
“报啦!警察查过她的案底,发现她以前就是偷车惯犯,一旦没钱就打新车主意,要我别抱太大希望。现在我哪里也不能去,连上学都要搭朋友的便车。”
“嗨,海尔。”系刊总编辑经过他们的身旁,突然叫住他。“对了,近一期的人物专访我们想访问令尊麦克罗德先生,方便先和你谈一谈吗?”
“抱歉,我现在很忙,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你。”海尔摆月兑杂务,继续跟在气呼呼的佳人后头。
听见她遇到倒楣的事,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晴空万里。啊,今天的天气真好,世界真美妙。
“忘恩负义的女人……”她还在边走边骂,喃喃自语。
“波士顿的地铁系统非常发达,小姐。”他说著风凉话。
“你可以说得再毒一点没关系,例如:乞丐没有挑食的权利。”她回头给他一个假到不行的甜笑。
“乞丐没有挑食的权利。”他愉快遵旨。
井长洁蓦地一脚踹过去,他动作迅速,往后退一大步就避开她的花拳绣腿。
“噢──”她突然惊叫一声,当场软倒。
埃尔连忙上前抱住她。
“穿细高跟凉鞋的女人还想学人家打跆拳道!”他好气又好笑。
“放开我。”身体突然感觉到一个充满热气的怀抱,她羞恼交加,用力拍他的胸膛。
手指不经意间滑过衬衫下的一处凸,那种触感告诉她:她无意间碰触到他的……他的……井长洁轻喘一声,火速退开。
埃尔看著她,眼神跟她一样古怪。
“我心情一不好就会想报复,接下来会死谁我也不知道,所以你最好少来惹我!”她羞怒地喊完,背包一甩,气冲冲走开。
“等保险公司理赔之后,你就有新车可开了,再苦也不过这几天。”他也懒得再理她了,转往另一条便道上,两人正式分道扬镳。
绑面的游行大队登时不知道要追哪一个才好。
“理赔金早就发下来了。”井长洁没好气地回嘴。“杰瑞米,麻烦你载我一程好吗?我和海伦约好了在车商那里碰面。”
“没问题。”一直跟在人群里的拉丁情人喜出望外,立刻把握每一分钟亲近佳人的机会。
他顽长的身影突然又从原路退回来,恰懊挡在杰瑞米前方。
“你们两个女孩子要自己去看车?”
“不行吗?”她轻扬秀眉。
埃尔扣住她的皓腕往校门走。
“别闹了,女人不懂车!”